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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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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有股神秘的力量,让岳太平神经质地东张西望,仿佛想要找到点什么。找到的也只是他的牛,牛趁他走神时悄悄溜掉了,又去啃水汊边儿上的草棵了。牛舌头长了眼睛,伸出去就是一棵草,眼一闭就吃了。牛也还年轻啊,年轻就贪婪,馋得很,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放过。岳太平捡起失落的牛绳,只轻轻一拽,牛就回头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向家里走。牛比那娘卖的听话多了驯服多了。它把屎尿都憋着,走到牛栏边上的粪坑时,把尾巴一撅,痛痛快快地拉了,撒了。牛是在他手里练出来的,牛懂得他的脾气。岳太平栏了牛,又扔进去一捆干。这就是牛的夜饭了。  
  岳太平也要给自己和儿子做夜饭了。  
  这屋里该有个女人了。岳太平一边划着火柴,一边想。火亮了亮,又被他鼻孔里冲出的一股浊气吹灭了。又划。连划了几根,灶堂里的茅柴终于燃了起来,浓烟漫出,他赶紧把眼闭了,不让烟迷了眼。火渐旺。这时岳太平的头发都一根根亮了起来,泛出了血色。他还没有一根白发。脸被灶门口的火光映着,也还是血气方刚的。他还真没老呢。  
  女人走得早。岳太平想起女人系着蓝布围腰在锅台前忙碌的身影,想起她撩起围腰来揩汗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幸福和满足,浑身都激动燥热起来。女人是个好女人,只要锅里有煮的她就能把每一个日子过出味道,过得像一个个节日。这才是过日子,不像他每天都把屋里弄出一股呛鼻的烟味。他在地里忙活一天,进门看见女人的一副笑脸,一盏灯亮亮地候着,深深地吸一口气,满肺腑都是家的气息。没觉得累过。偶尔回来得晚了,女人也不急。端一只小凳坐在门口迎光的地方,一边扎着鞋底,一边朝沟筒子里的那条小路望。针慢慢扎着,线慢慢抽着,一个人有个人盼着,一个人能盼着另一个人,人就活出了一点念头,感到了一丝满足。回来了,揭开白瓷碗扣着的菜和饭,虽是小菜萝卜,粗粮杂饭,但也都热乎乎的。还有酒。这村庄里住着的大多是湖北过来的人。湖北女人会酿酒。酒是好酒,是这大湖里的好水和湖水养出的好女人酿出来的纯米酒,酿好了,密封在荷叶坛里,开了春,就放到太阳底下去曝晒,晒过十天半月,一开坛,就翻涌出一股浓浓的酱香味。这村子里若是谁家养了个女儿就说养下了个酒坛子,天生就是用来给汉子酿酒的,制造欢乐的。女人也给他酿酒,也给他制造欢乐。每年,女人省下谷米来,也要酿上几坛好酒,够他一年喝到头的。  
  种地的人,没酒不行,地里湿气重,活儿又累。在地里干活时不觉得累,但一走出了田地,把手里的各种农具一放,疲劳就上身了。靠的就是几杯酒来去湿解乏。那会儿,他就盘腿坐在院里的桃树下,就着一张矮腿的小方桌,深深地往肺腑里喝。就这么一杯一杯地喝着,一天一天地喝着。一杯酒下去,就觉得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了,浑身上下都飘起了火苗子。却没想到女人会走得那么早,女人一走就什么也没有了。  
  岳太平把饭菜都弄好了,水生还没回来。他知道,水生把那一船青卸到地头,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他就坐在门口等着,抽烟。已经抽了三袋烟了,抽得都有点累了,烟锅往下耷拉着。他坐不住了,掩上门,想去帮帮儿子。这时村子里已经寂静冷清,看不见几盏灯,只听见方孝国孤零零的咳嗽,有一声没一声的。娘卖的看来真的是快死了,连咳嗽都没力气咳嗽了。岳太平朝天上瞅了瞅,天空朝一边歪着,很疏远的几颗星子也是孤零零的神情,却已完全沉湎于夜色之中,亮得很安静。看来明天还是个晴天。不晴不行,地要趁天晴时囫囵地翻个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能望见那片地了。一马平川地,都在夜色中寂静着,太静了,反而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岳太平忽然惆怅不已,心神也有些恍恍惚惚了。这时就看见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浑浑噩噩的一团,近了,却又从一个人影里分出了另一个。是两个人呢。岳太平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分辨出了,水生后面跟着的是方孝国家的方梅。  
  这一顿夜饭,爷儿俩吃得就有些不对劲。  
  水生端起饭碗,用筷子扒拉了几下米粒,皱起眉头问,这饭是怎么煮的?没放水?  
  岳太平说你就是吃这饭长大的,嫌老子煮得不好,你煮啊。  
  也难怪。岳太平煮的饭,很硬。水生煮的饭,也很硬。父亲和儿子说话,一个字一个字都硬得像石子儿一样,硌牙。但谁都没有往下再说,都感到胸口那儿有什么东西堵着。这屋里是该有个女人了啊。  
  岳太平看了铁青着脸的儿子一眼,说你该找个女人了,水生。  
  你去找啊!水生把碗筷一撂。  
  把个岳太平气得,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来,额头都憋红了。  
   
  三  
   
  地翻得越深越好,耘得越细越好。耘地,牛和犁都使不上了,全凭锄头和农人骨节粗大的一双手。一连几天的好日头,已经把新翻出来的土地晒成了棕褐色。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干着,像流水作业。水生的活儿是用锄头把土块捶碎。他挟着一股狠劲儿,干得很猛,身体与锄头把儿形成一个锐角,肩膀和脑袋向前冲着。岳太平在他后面平地,疏垅沟。他能感觉到儿子扭动的屁股给自己带来的兴奋。儿子走过去的地方,泥块就湿了,儿子的脊背也是湿的,闻得出咸盐的味道。儿子一锄头挖下去,立刻就会腾起一股尘烟,土块也跟铁器一样叮咣作响。  
  娘卖的不像是种地呢,娘卖的像是要敲碎谁的脑袋呢,你看那股子狠劲。岳太平想教训儿子一下,力气不能这么使,人不是牛,没牛的力气大,但人比牛聪明。那么大的一条牛为什么要怕这小小的人呢,它怕的不是别的,就是人的聪明。一个人就是再笨,是个傻子,和牛一比也就不见得有多笨了。岳太平本想把这些道理告诉儿子,但咂了咂嘴,又不吭声了。他想儿子会把这些道理悟出来的,人是一代比一代聪明,儿子也肯定要比自己聪明。  
  但儿子有时候也会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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