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画像
张居正的为人处世留下许多是是非非,不论是赞许的、反对的、持平的,无一例外都对他的倨傲、专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又与他的远见和魄力难分难解,这说明他是个性不凡的政治家。
在社会实践中,尤其在社会转折的关头,一切富有创造性的决策,往往发端于个人的智慧和作为,坚强的个性是成就伟大事业的潜在素质,从这方面来说,个人的性格往往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张居正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把自己的理想、意志融进政治生活,催生了晚明的社会变革。低贱的出身,官场的纷争,强手对峙中的角逐,种种不利因素,都能成为他积蓄力量,提高权力和威望的台阶,这是他性格中的主导面。然而他也有蛮横、短视、气馁的时候,这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负面因素,限制了改革事业的深化,也预设了他身后一败涂地的陷阱。
无情而重义,拒贿而好谄,伟大与渺小,坚强与卑微集于一身,多侧面性格,复杂的个性,恰如湖北人传说中的九头鸟,似鸭非鸭,遍身赤红,“九头皆鸣”,这九头既是神通广大的显示,也是多种声部的呈现。这多声部而又和谐的组成,体现了张居正性格中的多面性和复杂性。
《明史》是这样评论张居正的:“居正为人,颀面秀眉目,须长至腹。勇敢任事,豪杰自许。然沉深有城府,莫能测也。”体貌挺拔,长须飘飘,敢作敢为,思想深邃,城府极深,既帅气又傲气,使人可望而不可及,这就是历史中的张居正,一个让人看不透也说不尽的张居正。\ 寡情而重义
钢铁般的意志是张居正性格中的精粹,他就是以这样的铁腕手段行事、执法,**和打击反对派。他崇尚军事家孙武用兵法治理国政,推行以杀止杀,以刑止刑,“盗者必获,获而必诛”的主张,给敌对势力以无情的*。并以打击的强度考核官员,遇有*不得力的,一概杀无赦。所谓“约束不明,申令不熟,是将领之过;约束已明,申令已熟,而士兵不尽力,是士兵之过,杀之无赦。”这一杀气腾腾的指令,以立法的形式驱使官吏肆无忌惮地*一切不服从朝廷的政见和*。他还放手任用酷吏治理边远地区。殷正茂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为人贪酷,名声不好,任用他遭到多人反对,可张居正认为只有他才能解决问题,力排众议,任命他为两广总督。殷一上任即大张旗鼓地*蓝一清、赖元爵起事,杀了上万人,平息了这一风波。张居正在给他的信中,不无得意地说:“平复南方乱事,立下大功,官员士大夫都佩服公之雄才,也相信我的知人之明。”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张居正刚上台,就面临广东潮州一带的反明势力的叛乱,他在给殷正茂的信中嘱告:南方盗贼犹如野草,铲除又复再生,自古以来南方将领做不到一举荡平。今当申严法令,调动兵力,斩草除根,“见贼即杀,勿复问其向背”,倘有违反者,一律按军法处置,斩首示众,让怀有异见之人胆战心惊,不敢不听命。要不惜一朝之费,确保永世的安全。
“见贼即杀,勿复问其向背”,这是非常残酷的暴力理论,用战争时期形成的孙子兵法来治理和平时期的内政,必然崇奉暴力。综观张居正的内外政策,除了对蒙古俺答实施优抚外,对境内的*和治安,不论是起义还是偷盗,是正义还是非正义,均力行诛杀,从不手软。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徽州织丝机工抗税,张居正认为:此事虽然由于殷正茂处理欠当,引起骚乱,但既然圣旨已出,就不准申诉。他明知这是由官府处理不当而引起的纠纷,本可以协调解决,却坚持不让申诉,只是因为旨令业已颁布,为了不使天下效尤并保住朝廷的脸面,照样施以*。闹事的机工因此冤沉海底。
他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有的见解也符合民意,例如,他认为地方暴乱之原因,往往是不良官吏的惹是生非。但他考察官吏以功实为准的实质,实际上重视的仍是镇压是否得力,公然鼓励施暴。毫无疑问,有些小股起义乃是弱势群体对压迫的反抗,在他看来,不论起因如何,只要冒犯朝廷,一概杀之无赦。以暴力彻底摧毁任何有可能发生的反抗,巩固明王朝的统治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历史上著名的“星火燎原”的命题,就是发端于张居正的*理论,他说:微火刚起时,一指就能熄灭,及其燎原,“虽江河之水,弗能救矣”。鹏鸟在未起飞的时候, 这篇提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文章,冠以《人主保身以保民论》的命题,说穿了,就是向君主进言:要保持权位的稳定,就要密切注意刚露头的星火,一举扑灭。这就是他“禁于未发,制于未萌”的真谛。
对于暴乱,张居正可以做到不惜工本,务求一鼓荡平,斩草除根。广东岭西的山民从嘉靖时期就有反抗朝廷的活动,延续数十年不断,当地督府请求再次*,朝臣多认为山高路远,地处荒僻,难以平定。张居正亲自调兵遣将,出动三十万兵力一举讨平,并宣告:“此后倘有根芽再萌,旋生旋除,决不手软。”
叛乱的平定,给张居正带来莫大的兴奋,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四川巡抚*九丝山都掌蛮获得成功,他在贺信中连连称道:“喜甚!喜甚!”自述“闻九丝捷音,不觉屐齿之折”,一听到捷报传来,高兴得欢呼雀跃,不觉鞋齿都被折断,这样嗜好*和诛杀之功,是一种魔鬼般的心情。所以他不恤人言,对反夺情的同僚痛下毒手,将他们打得血肉横飞,逐出京城,毫无怜悯之心。
然而,人的性格是个复杂的系统,刚与柔、粗与细、崇高与卑微、高傲与谦逊等相互对立的因素,往往同生共长,相互缠绕盘桓,回旋一生。在张居正魔鬼般的心理中,也有脉脉的温情。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情中人。顾东桥是最早赏识他的伯乐,对于恩人的苦心栽培,张居正铭记在心,尽力图报。隆庆初年张居正进入内阁后,立即给去世的顾东桥追加恤典,并托付南京提督学政关照顾的家属。顾东桥生前最疼爱的儿子是顾峻,由于是庶出,担心日后为家族不容,拜托张居正照顾。张居正对此念念不忘,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张居正亲自帮助顾峻排解家族纠纷,使其顺利得到荫庇。万历四年(公元1576年)顾峻应选,张居正又派官船供其遣使。他一再表白自己能有今日,都是顾公所赐,于是尽最大的努力,兑现了顾东桥的生前嘱托。
对于徐阶,张居正几乎以一生的努力给予回报。徐阶罢官后畏惧高拱不放过自己,面嘱张居正“家国之事,一以奉托。”张居正心知肚明,不仅在徐阶儿子犯法时,保全了他的幼子和谋生的财产,又尽力加以抚慰,不惜得罪权势正盛的高拱,曲意呵护。如今见到的《荆州府志》是这样记述的:张居正得罪高拱,是为了救徐阶。徐阶是他的座师,托他照顾家事,就是担心遭受高拱的报复。高拱出任首辅后,徐阶果然蒙祸,三个儿子被放逐,家产被抄,是张居正暗中保护,才使其免除牢狱之灾。隆庆皇帝死后,张居正趁机除掉了高拱,为徐阶消除了心头之患,这可谓国士之报!张居正岂不与高拱交好?怎奈这两人一是老师,一是朋友,权衡之下也就不能兼顾了。可以俯视,一旦冲上云霄,虽有善射的猎人,也无可奈何。“禁于未发,制于未萌”,才是预防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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