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奔过去,扶住他。
大单于慢慢地抬起头,脸色憔悴苍白。
“单于!你……你咳血了?!”且莫车望见地上的血迹惊呼。
“天父啊!……”诸王大呼小叫着。
“大单于,您病了!我们能为您做什么?”
“你们都从我面前滚开!”大单于一字一顿道。
诸王面面相觑,接着,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议事堂。
吉拉塔站在她空阔黑暗的殿帐里,只一星微弱的烛火在飘摇着,她盯着自己的儿子左谷蠡王柴塔缇,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她的双目母兽一样凶狠地放着可怕的红光,粗哑的声音问道:“他吐血了?!你说他吐血了?!”
“是的,父王他大声咳着,胸肺好象要炸裂开来,之后,且莫车发现了地上的血。哦,母亲,你别这样紧抓着我。”
吉拉塔放开儿子,原地转了一圈,仰面大笑起来。
“哦,天父啊!我说母亲,你快不要发出这种野狼般的笑声吧!”柴塔缇皱着眉头,“够了!父王在生病!他在吐血!这有什么好笑的?!”
母亲收住笑声,再次用厉目盯着他:“你在为你的父王焦虑?复株累单于孝顺的长子,在为他的病不安?柴塔缇,回答我,你可曾记得你父王抱过你,用他强壮的手臂把你举向夏夜明朗的星空?把你放到他的马背上在冬日的大雪原上驰骋?他可用粗硬的黑胡须扎过你的脸,让你发出孩童的最快活的笑声?他可曾带你进行第一次狩猎?在你受到野兽惊吓时可曾把你搂进他宽厚强壮的怀抱?”
“母亲!……”柴塔缇的脸涨红了。
“哈哈!我的儿子,你记不得了,因为在你记事后,他就从没看过你一眼,他的眼睛都在仰看那美丽的汉公主,他无比喜爱的是他的王弟伊屠知牙师!你对他的记忆就是为了知牙师,你父狠狠地踢打你,就像打一个小奴仆!”
“母亲!你别说了!”柴塔缇的眼中沁出泪水。
但吉拉塔继续道:“如果你说你的母亲是野狼,那么你就是狼崽!我的孩儿,你现在已长成真正的苍狼了!狼是没有情义的,他们长大后是不认父母的,尤其对狼父,更是要彻底地击败他而取代他成为种群的统治者!”
“母亲!我知道你恨他……”
“是的,多年来,我是为了仇恨而活着!我恨他,恨这个种族的男人!
恨匈奴的天匈奴的草原!因为,这草原抛弃了我,天上的父从没有祝佑过我!但我忍辱负重地活下来了,辛苦地养育你,使你成为一个能赤手斗群狼的大匈奴武士,你用自己的勇猛赢来了左谷蠡王的高位和手下的两支万骑。听我说,儿子,你父王活不了多久了,他就快死了,你要把握住这个关键的时机。”
“母亲,父王会指定伊屠知牙师为继承人,谁都知道这是呼韩邪单于的遗命,匈奴早晚要交到伊屠知牙师手中的。再说,即便小王子继不了位,王位也肯定到不了我这里,且莫车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他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哩。”
“是的,居娜的两个儿子且莫车和囊也想承继单于之位,他们身上都流淌着呼韩邪单于的血,都生着他的骨头,对,你不能跟他们争,我们得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汉公主和她的儿子。我们如果争斗起来,将会两败俱伤,伊屠知牙师反倒顺利地登上大匈奴的王座。”
柴塔缇佩服地看着母亲,昏暗的烛火在她刻满深刻皱纹的脸上跳闪着。
穹庐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宁胡阏氏端着金盏在为大单于喂汤药。
“您感觉好些了吗?”阏氏柔声说,放下手中的金盏。
“我的胸腔里好象燃着一团大火,我觉得整个身体就快像茅草一样燃烧起来了。”单于说道,脸色红涨涨的。
“医生说您就会好的,只需静养一段时日,服下这些药,且不要生气上火,病就会慢慢消退。”
“我会的,我的阏氏。”单于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让这里面的火焰停止燃烧吧!用你温柔的手熄灭它们吧!”单于疲倦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卧塌的厚枕上,阏氏就轻轻地抚摸他的胸膛,埋下头用双唇柔柔地滑触着……
大单于入睡了,阏氏抬起头,为他盖好被,起身走到隔壁的一间暖阁,云裳正坐在这里,昭君碎步奔过去,扑到她怀里,唤了声:“云姊!……”
便泣不成声。
“昭君,好妹妹,你要挺住!”
“医生说大单于的病很重……他就要离开我们了!”
“昭君,这不可能!单于的身体很硬朗,去年冬天,他还赤手打死一只狼呢。”
“他的病没有先兆,突然袭来,而且来势汹汹就像洪水一样。云姊,我……我真害怕!”
云裳拍抚着她的背,捋着她的头发,“好妹妹,大单于的生命是坚韧的,就像狼居胥山顶的雪松一样,为他祈祷吧,向匈奴的天父祈祷吧!上天是垂爱你的,你是天佑之人!”
云卜娜的殿帐中,老祖母从沉睡中醒转,望见坐在塌前的宁胡阏氏。
“我的孩子,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忧愁?王庭发生了什么?”
“不……大阏氏,没有任何事。”
云卜娜坐起来,昭君在她背后塞了个厚垫,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老阏氏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我的孩子,不要瞒我,你有很重的心事,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云卜娜拉过她的手,“一晃,你来到匈奴已有二十年了,你的儿子已长成一只英俊的小苍鹰,你的女儿也像两朵百合花娇艳地开放着,你却仍是那么美丽,大单于珍爱你如同自己的眼珠,我的孩子,尽情享受天父赐给你的幸福吧!这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
“大阏氏……我……”
“我的孩子,你心中一定还有什么烦恼,人活一世,要经历多少事情呀!回顾我云卜娜这一生,我虽贵为匈奴单于的大阏氏,可人世所有的痛苦、灾难,所有的生离死别,我都经历过了,在那些颠沛流离的战乱年代,有时,我觉着自己简直无法承受那许多深重的磨难,但我最终还是承受住了,我的孩子,女人其实是最坚忍的,男人们冲杀一世,战斗一世,纵横驰骋一世,创造出恢宏的伟业,女人的一生尽管不是那么轰轰烈烈,那么惊天动地,但女人却在用自己柔软的臂膀托住人世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苦难和伤痛。女人的心是博大宽厚的,就像我们脚下的大地,可以承受万千重量,承受那连绵起伏的高山峻岭和波涛滚滚的的大江大河;又像头顶的天空,能够包容一切,包容那茫茫的云海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想想吧,女人其实与大地天空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母亲呵,大地生成绿色的植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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