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罢了,阏氏抬起头,看到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是我最向往的画面!”王子深情地走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在她的膝边蹲下来,“在长安的时候,我常常想起您的笑容,还有您头戴红暖兜,身披红斗篷怀抱琵琶的模样,这都是我最美妙的回忆。”
“我的知牙师!”宁胡阏氏拥住儿子,“都准备好了吗?何时出发?”
“马上就走,孩儿特来与您辞行。”
阏氏双手捧起儿子英俊的脸庞,久久地望着,“我儿,西域路途遥远,要穿越好多片沙漠,恶风沙暴,干燥无雨,烈日炎炎,你定要多加小心!过沙漠时,要带足水。”
“母后,您放心吧,孩儿会平安无事的。购到粮草之后,即刻快马返回。孩儿倒是惦念母后,饥荒已经来临了,瘦弱的牛羊产不出奶汁,贮存的食物维持不了多久。”
“王子,”一旁站立的侍女道:“宁胡阏氏决定同匈奴牧民们共度难关,已将每日的饭食减去近半。”
“母后!您是匈奴的太后,如今,匈奴竟到了连自己的太后也要忍饥挨饿的境地!”小王子心疼得几乎落泪,他蓦地站起来,“母后,不论前面山多高,岭多险,知牙师也要插翅飞过去。”
“我儿,且不可操之过急,人与马并非铁打,不可太劳顿。韩昌将军已出发回长安了,老将军将向汉帝禀明匈奴的灾情,请求援助。虽说大汉有些郡县也遭蝗灾,但汉地国力毕竟雄厚,想来皇上会给我们调集一部分粮草,以解匈奴染眉之急。”
茫茫草原上,长风涌荡袭掠着,宁胡阏氏为西去的王子送行。这支五百武士组成的队伍在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的带领下前往西域诸国购买粮草。
他们每人乘双骑,这些雄健的千里马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火速驰向陌生的远方。
阏氏的拽地红斗篷随风飘摆着,万里草原一片苍茫,没有一片绿色,没有一簇花儿,没有一只跑跳的小兽,空中也没有鸟儿,这是一个死寂的世界。宁胡阏氏的心中忽然滑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我儿!知牙师!”她喊道,湍急的草原长风把她的声音挡了回去,小王子骑马跑远了,五百铁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深秋转眼来临,贮存的食物吃空了,人们只得一只只杀得瘦得皮包骨的羊儿,饥饿的孩子们咂着羊骨头,恨不得将之一并嚼碎吞咽下去。羊儿吃完,该轮到牛了,奶牛的乳房空空瘪瘪,像一只只松软的皮囊吊在瘦骨嶙峋的身下,老牛似乎知道人类遭遇到怎样的惨状,杀它实属没法,奶牛们死前眼中流淌出令人心酸的眼泪。在这个严酷的时刻,老人们按匈奴的习俗,将好食物奉给年轻强壮的人吃,他们是匈奴的栋梁,正处在气血旺盛的年龄,能生养出许多健壮的婴孩,为了种族得以延续下去,必须把生的希望给予年轻人。
单于家族亦严格地遵循着这个习俗,老祖母云卜娜每日几乎只喝一小碗淡淡的肉汤,无论儿孙们怎样劝她,就是不吃一块肉。她迅速地消瘦着,丰满圆润的脸颊塌陷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原本高大的身型不见了,变得又瘦又小,浓密的白发脱落了许多,可怜的祖母被饥饿折磨得已无法站立行走,她躺在卧塌上只一息尚存。
宁胡阏氏也缩减自己的饭食,将省出的肉食分给孙儿奢和醯椟,他们刚刚长出食肉民族男孩那雪白锐利的牙齿,舞扎着一双有力的小胳膊,口里发出急切的响亮的哭声,如果你将一块喷香的牛肉放到他们嘴边,两个小家伙会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即便是一块巴掌大的厚牛肉,你也不用替小家伙们操心,他们照样对付得了,两排小白牙像小狼犬的一样咔咔嚼动着。孩子们要保持足够他们成长的食物,他们是不能同大人一起度饥荒的。 “不!母后,”女儿云公主流着泪对母亲道:“对于匈奴来说,您比奢更重要,我们不能要您的饭食。”
“母后,”阿嫣道:“匈奴可以没有婴孩醯椟,但不能失去宁胡阏氏!”
“你们怎可以这样说?我老了,未来的日子不多了,而奢和醯椟还有漫长的一生呢?他们都会成为了不起的大匈奴武士,每一个孩童都是匈奴的一份希望!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帝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有多么艰难,多少灾难,多少人世的险恶纷争和大自然的风霜雷电在前面等候着我们。我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生活在天堂里,天父的阳光照耀着我们,匈奴衣食无忧,牛马布野,可是一日之间,飞蝗毁灭了一切!我的孩子们,匈奴的未来要靠奢和醯椟他们,他们必须长成孔武有力的八尺男儿,去对付将来发生的各种灾难。如果我从口里省出一份肉食来喂饱我孙儿的肚子,使他们健康地成长起来,也算是我完成了在匈奴的最后使命。”
“母后!……”两个女儿抱住母亲,泪如泉涌。
难道匈奴真的到了连皇后都要挨饿的地步吗?匈奴人展目四望,他们第一次觉得草原民族是那么孤单,长天之阔,漠土之广,几座毡包如同海中的几叶小舟,长天漠土要吞没我们啊!在这寸草皆无的荒滩上,我们孤苦无依,形单影只,天父不再护佑我们了!一些部落等不及求援和购粮的人回来,便叠起帐篷,赶着骆 [1] [2] [3] [4] [5] [6]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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