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大气。辛弃疾有非常著名的《永遇乐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姜夔特地和了一首《永遇乐云隔迷楼》,也有“数骑轻烟,一篙寒汐,千古空来也”的开阔句子,但整首词,却丝毫没有辛弃疾的襟怀和气概,还让人有画虎成犬、东施效颦之感。
这种词风,在《人间词话》里大受批评。王国维老先生对姜夔的指责可谓不遗余力,说,“读东坡、稼轩词,须观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风。白石虽似蝉蜕尘埃,然终不免局促辕下。”认为姜夔的词“有格而无情”,说他“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
姜夔被称为“古今词人格调”之最高者,大约与他出身书香门第、受过严格家教有关。这种修养,尽管生活潦倒,人品却始终高贵,为人狷洁清高,“襟怀洒落如晋宋间人”(陈郁《藏一话腴》)。同时代名重一时的诸多文人,如萧德藻、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等,均不嫌弃他地位卑微,而结成翰墨交谊。范成大赞他“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杨万里称其“于文无所不工”。萧德藻、范成大、张鉴等人,还长期无偿资助他。张鉴是抗金主战的大臣名将张浚之孙,家资颇富,多有庄园,与他结为至交,还曾想割让良田供养他。
姜夔在和朋友们交往时,沉浸在音乐艺术世界里,偶然也会忘记自己的苦闷和凄凉,和朋友开点玩笑。《耆旧续闻》记载,姜夔有一个“气管炎”朋友张仲远,妻子读书识字,颇有文才,但“知书却不答礼”,又“性颇妒”,但凡“宾客通问”,她必然要先把书信拆开,百般追问。姜夔想嘲弄一下朋友,写了一首《眉妩》(又名《百宜娇》),故意遗留在他家,让张夫人看见:
这首词全篇如下:
“看垂杨连苑,杜若侵沙,愁损未归眼。
信马青楼去,重帘下,娉婷人妙飞燕。
翠尊共款。听艳歌、郎意先感。
便携手、月地云阶里,爱良夜微暖。
无限。风流疏散。
有暗藏弓履,偷寄香翰。
明日闻津鼓,湘江上,催人还解春缆。
乱红万点。怅断魂、烟水遥远。
又争似相携,乘一舸、镇长见。”
这是一首送别词,虚构了张仲远和青楼女子鬼混的艳情故事:张仲远“信马青楼去”,碰上一位青楼女子,“娉婷人妙飞燕”,于是,二人把酒对斟,“翠尊共款,听艳歌”,携手共床,情意缠绵。二人要分别时,青楼女子给张仲远留下情书,又送他上船,凄惨离别,魂断烟波,“又争似相携,乘一舸、镇长见”,恨不得形影不离、永不分手。
张夫人见了,顿时火冒三丈,待得张仲远一回家,立刻奔上去,不由分说,一顿拳打脚踢。可怜的张仲远还不明所以,已经遭到夫人毒打。而他看见这词,也是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只得让夫人抓破脸,以致脸上疤痕累累,连门都不敢出去。
相比珍贵的友情,姜夔的婚姻爱情可谓无限凄凉。
姜夔30多岁时,在长沙结识诗人萧德藻,萧很赏识他的文才,把侄女嫁给了他。姜夔不是无情无义的人,然而终他一生,可以给萍水相逢的妓女写词,却无一词一诗写给妻子,甚至从不提到她。我们大抵可以推测,他们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姜夔的爱情词,大多是写给“少年恋人”的。少年时期,姜夔家境尚佳,并曾在逗留合肥的勾栏坊曲间,结识一对善弹筝琶的姐妹,情根深种。多年之后,姜夔因生活所迫,四处奔走,再也没有回去,却始终无法忘怀这段恋情,写了几十首“合肥情词”以作纪念:
如这首《鹧鸪天》:
“肥水东流无尽期,
当初不合种相思。
梦中未比丹青见,
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
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
两处沉吟各自知。”
此词有序曰“元夕有所梦”,表明是姜夔的记梦之作。满头白鬓的姜夔怀念初恋情人,先似乎悔恨“当初不合种相思”,表面“人间别久不成悲”,实则正是刻骨铭心的思念之痛和那一片柔韧的痴情,因此结尾自然流露出“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的深情。
还有一首很出名的《踏莎行》,也是记梦之作。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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