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暴潮》1
|
民党建港,没弄成;日本鬼子建港,还是没弄成。为啥?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惧怕老蟹湾的风暴潮。眼下考验共产党人的时候到了!乡长和村长在动员会上说过,北龙大港是咱省环渤海经济开发的龙头工程,建成了也带动咱这块土儿,咱这儿就变成小深圳啦!你们懂吗?知道吗?赵老巩听着慢慢有了激动。心想那是上辈子的欠债轮到这辈子来还哩。他拉了一辈子的大锯,做了一辈子的木船,老了老了还能瞅又高又大的外国大轮船,说不上啥大福份,也算是开开眼吧。赵老巩突然觉得这世界有看头,人世也有了活头了。老人对大港的好感还有一层意思,听说大儿子赵振涛对大港很上心,北龙市的头头脑脑到省城跑立项,跑资金,都是找这个赵振涛。 夜空里总是飞舞着一些米粒状的小东西,麻麻点点地撞着赵老巩的脸和脖子。是海蚊子。老蟹湾的蚊子比别的地方的都要大,叮咬在身上,立马就鼓起红疙瘩,奇痒无比。这时他看见工地的棚子旁边点燃了一堆海火。火苗子不大烟不小。粼粼闪闪的光亮晃乱地抖落到海里去了。有几个值夜班抽水的小伙子在那里说笑。一个瘦高个子虾着腰吹口琴。塌了两个音的口琴伴着几个五音不全的小伙子的粗喉咙,在空旷的海滩上长吼着: 深深的海洋啊—— 你为何不领情? 深深的海洋啊—— 你为何不平静? 海风将歌声腌得咸湿湿的。筑巢的海鸟儿煽动疲劳的翅膀飞走了。赵老巩听着这歌声洋里洋气的,娇柔而小气。听起来有点趴着拉屎没劲。同时他又狠恨恨地想,老蟹湾的海是不领情,是他娘的不平静,说变脸就变脸,说咬人就咬人,野着呢!你们才来这儿几天?别看眼前的浪头温顺得像个娘儿们儿,等风暴潮来了,你们就该抱着猪头找不着庙门儿啦!狗日的!等赵老巩在心里骂完了,他也将这些劳动的孩子们甩得很远了。他又扭回头朝他们望了望。这些城里的娃也不容易。因为这寂寞的时光平平淡淡流逝,没有故事。如果有故事也是唱不出来的,这世上许多故事,是不能光用嘴唱或是说就能打发的。就说这海吧,赵老巩不仅是老蟹湾有名的大船师,而且还是个勇猛的海碰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在大海里钻,他凭着一支桨和一粒盐的启示,闯荡过胶州湾。在无意间接近了大海的精髓。他一抬头,瞅见什么鸟儿掠过夜空凄楚地哀鸣。他这时又想起自家那点窝心事儿了。老伴儿走的早,赵小乐是老儿子,都让他给娇惯坏了。这小子平日嘴里唱着:端起爱情的酒哇,疯狂而有滋味。我今生看来要独行,热情已被你耗尽。他对朱朱太痴心,一痴心就特别容易一条道儿上跑到黑。老人脑子里不想好事,不时闪现朱朱和她娘她爹血糊糊的影子,还有小乐那无畏的豪气。小乐个子不小,可他心里还跟个孩子似的。一股火蹿上来就不管不顾了。你也不想想,为朱全德的那个宝贝闺女搭上自己的小命儿,值吗?老人盼着小乐在举起砍刀的那一刻猛醒而悬崖勒马。浪子回头金不换哩! 这是早春季节,夜气寒寒的。这时的气候比冬天还要冷一些。赵老巩瑟瑟地缩着脖子走着。他估摸走了有半个小时了,再走半拉钟头就可以到家。老人知道自己这把年纪已经颠不起来了,只能拖拖拉拉地挪蹭着。小北街的路好走一些,因为这里是全村小康户集中的地方。 一排排小楼多数的窗口已经黑暗。黑暗里老人也能感觉到小楼的气派和堂皇。如果是白天,立体声的录音机播放出的音乐和歌声就会飘荡到马路上来。老人还记住了一首歌的歌名《好人一生平安》。这日子,好人会是一生平安吗?如果好人永远平安,那他赵老巩家今天夜里就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但愿是一场虚惊。老人瞅着路边的小楼,心里有一种说不上了的滋味。他家如今还住在很旧的普通砖房里。如果他家也早早盖上自家的小楼,也许小乐就不会跟着人家偷运私盐,就不会入狱,说媳妇就不会让他发愁。老人掐指算了算,这些住上小楼的人家都是养船的大户。养船的都发了,可他这造船的日子过的还很寒酸。老伴儿没有跟他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四年前她就患上了癌,撒手西去了。海边的人是很少得癌的,据说常吃海货的人不得癌。老伴儿舍不得吃螃蟹和大虾,他总是吃那些剩饭。她来到这个世上好像就是到他赵老巩家吃剩饭的。这时老人眼前又浮现了老伴儿的那张多皱的黄脸。他不由对老伴儿对儿子产生深深的歉疚。老人也是非常想造一座漂亮的小楼。可他怕小乐出狱后闲着,就把舵多年的积攒造了这艘中等的机帆船。这就花去了十几万。这钱有大儿子赵振涛平时给的,还有女儿们孝敬的,剩下的就是老人在造船场挣下的。他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搬进小楼的希望破灭了。可他并不因此而仇视那些新盖的小楼和住进小楼的庄户人。不是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吗?有人早富就得有人晚富,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赵老巩不服气的是,早富的人里多有不三不四的坏东西。就说承包村里造船厂的葛玉琴吧,这个娘儿们毒哇! 全村里,赵老巩最不服气的就是葛玉琴这样的人,可他还得给她打工。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是赵老巩图那娘们手里的财,其实,明眼人才知道老人是放心不下那三四个徒弟。赵老巩几次甩手不干,葛玉琴威胁说,你这个老东西前脚走,俺后脚就把你这几个徒弟给开喽!赵老巩怕徒弟们丢了饭碗,自己只好忍气吞声地熬着。他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榨不出多少油来了,葛玉琴这骚货在他身上图的是别的。这老女人眼里有历史的影子,这影子已化成很深很深的仇恨。赵老巩已经悟出这仇恨是深藏在她骨子里的。他记得葛玉琴比他小一轮,今年也有小六十了吧?这个女人胖胖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她厉害在那双眼睛上,这双不大不小的三角眼,黑亮黑亮的。尽管她这几年害了眼病,睫毛几乎脱落光了,眼边终日呈着充血的炎症,头发不仅花白,而且稀疏得无法拢到脑后束住。可她的眼睛锐气不减。她是老蟹湾海霸葛七的女儿,葛七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杀人不眨眼。临解放那年,葛七带家眷乘船逃走,是从海路逃的,身为农会主任的赵本贵与儿子赵老巩驾船到海上追。捉住了葛七和他的小女儿葛玉琴。葛七的大女儿葛玉梅和大儿子葛瑞高乘另一艘船逃了。葛七被政府毙了。葛玉琴长大后下嫁给了渔民孙罗锅。孙罗锅福浅,压根儿就没有沾女人一点光,文革那阵儿葛玉琴挨批斗扫大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
来源:中国哲士网
世界人物库,古今中外人物资料 关仁山简介,介绍,生平事迹 图片照片
有关作品《风暴潮》1详细资料
|
上一篇文章: 我的母亲 |
下一篇文章: 《风暴潮》2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