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建小传】

常建（生卒年不详），他的籍贯，《全唐诗》未书，《唐才子传》作长安人。但他的《落第长安》诗有“家园好在尚留秦，耻作明时失路人。恐逢故里莺花笑，且向长安度一春语。”，则似非长安人。（见傅璇琮先生主编的《唐才子传校笺》）。

开元十五年即727年进士。曾任盱眙（今属江苏）县尉，后去职隐于鄂渚。常建诗歌在唐代很受人推重，殷璠《河岳英灵集》将其列在诸家之首，并称为“其旨远，其兴僻，佳句辄来”。他的诗以表现山林逸趣之作为多，语言凝练，意境幽寂，风格近“王孟”一派，亦有一些优秀的边塞诗传世，《全唐诗》收录其诗一卷。

题破山寺后禅院⑴

常建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⑵。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⑶。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⑷。

万籁此都寂，惟闻钟磬音⑸。

【诗分类】：五言律诗

【注释】：

（1）破山寺：即兴福寺，在今江苏省常熟县虞山北。后禅院：指僧人居住的地主。

（2）清晨：指日出前后的一段时光。古寺：指破山寺。  初日：初升的太阳。

⑶ 曲径：弯曲的小路。幽处：幽静的住所。禅房：即后禅院，僧人的住室。花木深：指禅房深藏在花木丛中。

⑷山光：指初日照射下山上美丽的景色。  悦：娱乐。这句是说，鸟儿在初日映照下山上美丽的景色中飞鸣自乐。   潭影：指山光和天色倒映在潭里的清澈淡秀的影子。这句是说，恬静清澈的潭影使人万念俱消。

⑸万籁：各种声响。此：此时。  钟、磬（qing庆）寺院中诵经和斋代似是而以敲击发出信号，钟响开始，磬响停止。

【赏析】

诗中题咏的破山寺是指今江苏常熟的兴福寺，原为南齐时郴州刺史倪德光宅园改建而成，到唐代已算古寺。诗人借山林寺观清远的环境，抒写了淡泊、追求山林生活的隐逸情怀。此诗以古雅笔调，通篇描写古寺清晨的景色，处处表现了佛寺净地特有的清幽和深寂。全诗兴象深微，意境浑融，艺术上相当完整。唐代咏寺诗为数不少，此诗独具特色，此诗曾被宋代洪驹誉为“全篇皆工”，是盛唐山水田园诗中写禅寺景观的名篇.

首联之“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一句粗略描写古寺周围环境，一点时间早，二点此寺为古寺。甫一“清晨”便起游入寺，诗人对这座历史古刹的神往之情可见一斑。对句“初日照高林”继写入寺所见。入古寺，旭日初升，普照山林。破山寺有几百年的历史，但对壮丽宏伟的建筑，庄严肃穆的佛殿，诗人并没有着浓墨上重彩，大加描绘。却将笔锋宕开，写那初升的太阳和耸立的高林，勾勒晨日从山寺间冉冉升起。语句清壅恬淡，与山寺环境颇为和谐。参天 “高林”笼罩在清晨光辉之中，堂皇庄严之外，给人以清新明丽之感与幽静之意。“高林”一词，语义双关，一指其本意即破山寺劲健挺拔的茂林修竹，二指其隐含义，因佛家称僧徒聚集的处所为“丛林”，因此此处的“高林”就兼有了称颂禅院之意，在光照山林的景象中显露着礼赞佛宇之情。据此推，初日高升也便有了“佛光普照”的色彩。诗人的用语平中见奇，给人清新秀美的审美观感，含蓄隽永，不落俗套。诗人的脚步轻移，走入那静谧庄严的古寺山林之中。本有许多雄壮古朴的景观可写，但作者却只是选取了这两个和佛法有关的景象来写，一方面使诗歌内涵更加深邃，一方面也营造出一个更为寥廓的艺术境界。阳光普照，古木参天，寥寥数笔，便显现出万千气象，拓出偌大的空间。宋人欧阳修《醉翁亭记》开篇“环滁皆山也”也正是如此的气魄。起句清淡，自然流畅，平平道出一幅晨光中山林间幽静雅致的古寺画卷。这一联诗结构工整，“初日”对“清晨”，“高林”藏“古寺”，字字细腻，平淡自然。宋代的葛立方说 “平淡而到天然处，则善矣”，此之谓也。

颔联“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诗人移步换景，沿蜿蜒的小径前行，浓荫蔽日之处，却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穿过寺中曲折的小路，走向幽深处，参差错落的禅房，深深地掩映在蓬勃茂盛的奇花异木之中。诗人把“禅房”安置这样的地方，远离现实尘世，有超尘脱俗的意境。 “曲径”句有的版本写作“竹径”，“曲”、“竹”两字各有妙义。一字之异，情味不同。若为竹，则其特点可隐喻这些修禅礼佛之人心志淡泊的高洁品性。欧阳修后者称赞不已，他说：“吾尝喜诵常建诗中的‘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林深’，欲效其语作一联，久不可得，乃知造意者为难工也。”但相比之下，曲折回环更能表现佛机禅理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另外从全诗的意境来看，首联已有“古刹深深”的庄严，再溶以“曲径通幽”的深邃，更有造境之功。就其表现力而言，“曲径”和“幽”也更好衔接，比起单纯的竹林掩映更显其清静。如经辗转反思后忽然顿悟，一下子领学了佛家的精义。也为对句“禅房花木深”埋下了内容上的伏笔。僧人的禅房花团锦簇，绿树环绕。禅房的花木并不给人以繁复俗艳之感，相反，禅理所谓“一花一世界”更能让人体会佛法的至大智慧。诗人状物精微，把禅房静谧清幽的环境写得出神入化。“深”字是状物之形容词而兼有动态，妙在空间上的延伸，描绘出的禅房俨然是一个幽雅宁静、远离喧嚣的福天洞地。这万象纷呈中的静，无世俗尘嚣的曲径行程，使诗人心驰神往。佛寺掸院，寺中景物，表现了一种幽静空寂的氛围，并以此表现诗人心灵的超脱顿悟和对唱经礼佛生活的神往。这一联抓住了禅房幽深淡雅的特点，写出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淡泊情怀。

颈联“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这一联的景物以山光潭影借代佛寺，生动地写出了佛门净地对人心性情感的涤荡之功。描写上动静相宜，声色皆备。一“空”一“悦”准确地概括出禅钟梵语中人性的恬淡自在。上句写自由飞翔的鸟儿，在晨曦映照下的山上，娱乐自行，声声婉转更增加了禅林的寂静；下句写名利场中之人，在澄澈的潭影反照中万念俱消，红尘琐碎被一下子抛在一边。这便有了“禅悟”的味道。这里一切的景物描写，无一不在暗示禅味佛理感化人心，净化灵魂的奇妙作用，表明诗人的向往。含蓄隽永，发人深省，使人折服，又不得不使后人对诗人的功夫赞叹钦佩。

尾联“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此时，古寺万籁俱寂，没有尘世的喧嚣，没有功名的烦扰，只有那回荡在寂静山林中的阵阵的钟磬声音，使人感到了禅院生活的宁静幽寂。在山水林泉的隐逸中抒写了自己旷远淡泊的胸襟和追求佛禅淡定的人生境界。诗人借赞颂了佛门净土超拔脱俗的清幽之境，抒发自己向往空门，忘情脱俗的理想，不着一字自得风流。在万籁无声之中，诗人杂念消净，达到了一个“心与境静”的境界。钟磬之音，寓意深微。所谓“晨钟暮鼓唤醒尘世中人”，暗示着这佛门圣地的世外之音，正引领人们进入到纯净怡悦的净界，表现了自己意欲隐逸终生的情怀。

全诗歌咏隐逸情趣，风格闲雅清警，如清水芙蓉，天然灵秀，可谓独具特色。在同样擅写空寂，同样描写禅机佛理的唐代诗人中，常建此诗与孟浩然的平淡各擅胜场，直追王维的高妙。

【名句】：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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