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迁到西摩路,他们也迁到了附近的慕尔鸣路。这是一
幢两楼两底的弄堂房子。施存统住在楼下统厢房,中间客堂间作餐厅。楼上正房住的是瞿云白,统厢房放
着瞿秋白的几架书,王剑虹和瞿秋白住在统厢房后面的一间小房里,丁玲住在过街楼上的小房里。娘姨阿
董住在亭子间,为这一大家人做饭、收拾房间、洗衣服。九口之家的生活,全由瞿云白当家。 寒假期间,瞿秋白出门较少。开学以后,也常眷恋着家。他每天外出时,西装笔挺,一身整洁,精神
抖擞,精力旺盛。除了给上大讲课,还给鲍罗廷当翻译。常常在外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赶文章,通宵坐
在桌前,泡一杯茶,点几支烟,王剑虹陪着他。他一夜能翻译一万字,稿纸上的字仍然写得端端正正,秀
秀气气,几乎一字不改。有时奔波了一天,回来仍然兴致很好,同王剑虹谈诗,写诗。他每天写诗,一本
又一本,全是送给王剑虹的情诗。他们每天谈论李白、杜甫、韩愈、苏轼、李商隐、李后主、陆游、王渔
洋、郑板桥……。瞿秋白有时把他们最喜爱的诗句,刻在各种各样的精致的青田石、寿山石上。王剑虹原
来中国古典文学的基础就比较好,但如此醉心地爱好,却是因了瞿秋白的培养与熏陶。 瞿秋白的爱好是多方面的,他有时教王剑虹、丁玲唱昆曲《牡丹亭》,教她们按照节拍吹箫,教她们
绣花:他把花鸟画在绸或棉布上,再题上诗词,由她们动手绣。晚间闲时,有几次,瞿秋白和王剑虹来到
丁玲的小房间,围坐在煤油烤火炉前,把电灯关掉,只有炉火从炉盖上的一圈小孔中射向天花板,象一朵
花的光圈,微明闪烁,给屋中抹上了一种朦胧的美妙的气氛。瞿秋白这时总是给她们谈文坛的轶事,他谈
锋很健,又常带幽默。他谈沈雁冰和郑振铎,也谈徐志摩和郁达夫,而对她们两人,似乎这一切都是新鲜
的。丁玲后来说:“我只是一个小学生,非常有趣的听着。这是我对于文学上的什么浪漫主义、自然主义
、写实主义以及为人生、为艺术等等所上的第一课。那时秋白同志的议论广泛,我还不能掌握住他的意见
和要点,只觉得他的不凡,他的高超,他似乎是站在各种意见之上的。”① -------- ①丁玲:《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文汇增刊》1980年第2期。
1月20日,瞿秋白在广州参加国民党一大。会议期间,他时刻想念远在上海的王剑虹,几乎每天都要
寄回一封用五彩布纹纸写的信,还常夹得有诗。 1924年1月12日: ……你偏偏爱我,我偏偏爱你——这是冤家,这是 “幸福”。唉!我恨不能插翅飞回吻……。 爱恋未必要计较什么幸福不幸福。爱恋生成是先天 的……单只为那“一把辛酸泪”,那“愔愔奇气来袭我心”的意味也就应当爱了——这是人间何等高
尚的感觉! 我现在或者可以算是半个“人”了。 梦可!梦可!我叫你,你听不见,只能多画几个“!!!!”,可怜,可怜啊! “梦可”是法语“我的心”的音译,瞿秋白称王剑虹为梦可,是把她视同宝贵的心,爱的极深。 2月16日: 这两天虽然没有梦,然而我做事时总是做梦似的 ——时时刻刻晃着你的影子……没有你,我怎能活?以前没有你,不知道怎样过来的,我真不懂了。
将来没有你便又怎样呢?我希望我比你先没有…… 2月28日: 我苦得很——我自己不得你的命令,实在不会解决我的人生问题。我自己承认是“爱之囚奴”,“爱
之囚奴”!我算完全被征服了! 人非木石,都有相近的七情六欲,其中包括夫妻情和同志爱。爱情生活中,有欢乐,也会有痛苦。新
婚之恋,分离之苦,谁也难免。年轻而多情的瞿秋白在新婚后远别爱人之际,写下这些炽烈如火的爱的文
字,是十分正常和健康的感情。 他不仅珍惜自身的爱,而且憧憬人类社会的爱: 我们要一个共同生活相亲相爱的社会,不是要一所机器栈房呵。这一点爱苗是人类将来的希望。 要爱,我们大家都要爱——是不是? ——没有爱便没有生命;谁怕爱, 谁躲避爱,他不是自由人, 他不是自由花魂。① -------- ①致王剑虹信,1924年1月13日。
他不仅憧憬着人类社会的爱,而且要以自己的奋斗去争取这爱的实现,这全新世界的早日到来。他在
给王剑虹信中所附的一首诗,写道: 万郊怒绿斗寒潮,检点新泥筑旧巢。 我是江南第一燕,为衔春色上云梢。 年轻的革命家,满怀豪情地呼唤着光明的未来。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只直射云天的青燕,衔碧铺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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