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携家赴任,惜途中暴病死。
史载,孟郊死时“家徒壁立,得亲友助,始得归葬洛阳”。这里所指的亲友,无非是那帮诗友。即韩愈、李观、张籍他们张罗,郑余庆买棺营葬,还供养孟郊的妻子余年。
四、孟郊“以诗证史”
浩浩荡荡唐代诗人里,孟郊的学问意识该是第一流的,对诗的研究与理解极为独到,直往深度里去,这一点,唐代的大家们都做不到。他扑下身子做诗,谋篇布局别开蹊径,用词造句力弃平庸,史家评价其《孟东野诗集》十卷“其中多镂心刻意之作”。
安史之乱,不仅是唐政治恶疾的突发点,也是唐诗的拐弯处,国运的衰落,民生的疾苦逼迫诗人改变传统手法,这一迹象首先在杜甫身上映显出来,“语不惊人死不休”。文学史上写实的时代就这样到来了。孟郊觉得杜甫只是提出了问题,于是打出“下笔证兴亡,陈词备风骨”的主张,扛起复古主义大旗,这种险怪瘦硬的诗风,虽导源于杜甫,实大成于孟郊。
孟郊的贡献在于盛唐诗歌高峰之后,别开蹊径,把唐诗从“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境地解放出来。这种新写实诗风中给晚唐诗人贾岛、陈陶、周朴、李溟、刘得仁、曹邺,宋代诗人梅尧臣、谢翱、无尽居士,王令、陈后山、林和靖等人以深刻的影响。然都不可能超越孟郊,孟郊时期有一位年轻的吴兴才子上了长安道,这个人叫沈亚之,两次落第后,牢骚满腹,杜牧说是“吴兴才人怨春风”。沈亚之曾下决心做个诗人,然一读到老乡孟郊的诗,尤其读了他的山水诗,如《峡哀》、《石淙》、《泛黄河》不写则已,写必为风云着色,替山水传神。发现诗已写完,沈亚之很聪明,调转枪口改写传奇小说去了。
孟郊在政治上实在称不得蹉跌,更谈不上惨败,不善用自己的意志去塑造自我,进取之心只表现在诗内,不渴求为世所用,更不会去进表上书,锐身自荐。政治才识何等的欠缺,在对政治权势的依附中泯灭了自己,习惯于随俗俯仰,与世沉浮。于是不存在什么再找机会重抵政坛,锋芒再试之类的话题,只知道一个劲往诗途上奔,全不管下次转向与叉道,一个劲地展示自己的才华,全不问这才学是否对人家胃口。弄得苏东坡也很矛盾,“我憎孟郊诗,复作孟郊诗。”
孟郊死后,关于他的评价问题走上歧途,孟郊开了山水诗险怪瘦硬的艺术风格,因为有韩愈这位大儒挡着,他便不能靠前,后人为了讨好韩愈,生拉硬扯地将孟郊诗风说成是韩愈的,是为可悲可哀,扬韩抑孟之风顿起。欧阳修说他仕途坎坷又拙于生计,于是生活困顿与窘迫,于是心态悲凉,诗也悲凉,于是心胸局促。宋人葛立方分析孟郊登第前后的首诗,说孟郊“非远器,不遂志。”话说得刻薄了。苏东坡因此说他“饮食起居,有戚戚之忧。”宋人眼里,孟郊纯粹一个悲凉落寞之人,照此个性气质,难成大气候。大家们的偏见,孟郊当然是苦定了,孟郊便被定格在“苦吟”里,狭隘孤僻等诸多贬词接踵而至,一代诗神湮灭了。
宋人对于孟郊的评价看来很成问题,倒是明人看出了孟郊诗的高处。明人钟惺的观点:“孟东野诗有孤峰峻壑之气,高则寒,深则寒,勿作贫寒一例看。”他关于寒江、寒天、寒地、寒境的诗作,设想之新奇,表达之透辟,可谓“出神入化,泣鬼移人”。孟郊诗风里那股埋泉断剑,卧壑寒松,孤峰之气,用一个“寒”字解释,是到位的。朱熹由此说他“思量到人不到处”。孟郊的文字“上天下天水,出地入地舟”,“上仄碎日月,下掣狂猗涟”。“幽怪窟穴语,飞闻胯响流”,常人难以出手。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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