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一怒之下去过一种摒弃社会文明的贫困化的物质生活,即便受饥寒冻馁之苦,也是自找的,我自愿,我怕什么!陶渊明也时时苦吟:“夏日常抱饥,寒夜无被眠。”“饥来驱我往,不知竟何之。”这心态在唐代诗人不在少数。
人各有志,有人乐意顺着仕途爬行,也有人不愿“鞭挞黎庶”,干那些昧良心的事,后者毕竟不多,也只有几位大诗人而已。杜甫明确不愿当这有点实权的县尉,“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低三下四地奉承,这事不干。高适把不干县尉的话说得更直:“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这迎上欺下的“狗腿子”活,实在让刚直不阿的文人们难为了。白居易作周至县尉后,因公到京北府,看见莲花,深发感慨:“今来不得地,憔悴府门前。”不久,离开这个招人厌烦的职位,但常提及这讨厌的经历,称为“风尘吏”、“府县走吏”、“一行作吏,便无足现”,一提这事便觉脸无光彩。说起来柳宗元当过蓝田尉,李绛,柳公绰作过渭南尉,他们只是不想多说罢了。
士者仕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摆在中国古代士人面前的,是一条人生的单行道,千军万马都要过登朝入仕这条独木桥。任何一个隐逸的士人,一生受教的都是儒学,三不朽的抱负压抑着人生,套上社会精英的“枷锁”,抱着经邦济世、尊主泽民的玄思空想,在自设的实现自我的泥潭里永不自拔。
三、孟郊仍挣扎在贫苦里
孟郊书生气看来很重,偶尔的发泄,也只停留在诗歌里。在唐代很有些开放度的社会里,朝廷眼里遍地是金灿灿的,谁不会来找你这块蒙尘的真金,这一性格便要吃亏,只有写诗自娱、自渎。
孟郊在唐诗的地位应该不低,活着时已有“孟诗韩笔”的称誉。孟郊自己也说:“诗骨耸东野,诗涛涌退之。”这话还算客气,留下一半荣誉给韩愈,只是两人的诗各具特色。韩愈属文章高手,但心存浮躁,韩愈的日子过得潇洒自如,活得很实在,很世俗。宋人多讽刺他不善处穷,浑身俗骨,不无根据。张藉批评他既倡儒道又好赌博,既装圣人,又蓄家妓,弄得未老先衰,四十来岁已如他自己所说“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也常有人讽刺他贪财,说像庸俗的政客,拜在权贵脚下,溜须拍马,讨饶求官,一般奴才气。然照例如苏东坡所说“文起八代之衰”,浩然而独存。
那些浪漫诗人不可能做到绝对的皈依正统,现实主义诗人更不满现实。然唐代有几个甘于寂寞,做归隐的文人呢?有许多在长安道上看不见尽头的文人,装腔作势地要去隐遁,可又不愿走得太远,太远了朝廷看不到,就要离长安不远的终南山当隐士,却时时关注城里的动静,生怕错过了入世发迹的机会。孟郊倒是远远地走出长安,云游天下去了,先后去了朔方、汩罗江,凭吊那共命运的屈子。
一般说来,韩诗气象比较阔大,孟诗思力比较深刻,其实韩愈文章天才,诗一般。孟郊在文学史上影响不小,中晚唐不少著名诗人极推崇他的诗才。孟郊死后,贾岛在《哭孟郊》诗说:“冢近登山道,诗随过海船。”他死时诗篇已由日本遣唐使带到海外。北宋江西诗派瘦硬风格的形成是受孟郊的影响。
孟郊绝对没有李白的名士派头与浪漫主义的诗人气质,无法成为不与群鸡争食的凤凰,他只能按部就班地参加科举考试,挤那条浩浩荡荡的晋身之路。然大一统的盛唐之后,如唐太宗所言“天下英雄尽入吾毂中”,这样的大环境里,士人的出人头地,实在太难,自然免不了到处碰壁。孟郊干等了四年,做官的激情渐渐退去,留下的是对诗的忘情。孟郊的诗走了苦吟一路,打出了牌子,一生便要为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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