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玻璃唇
又一片树叶飘在画纸上,杜甫懒的伸手去拂。他袖着手,看斜阳蛋黄一样粘在书院门的城墙上,咽了口唾沫,想,看来今天又卖不了一张画了。
从大唐开始到现在,杜甫在人世轮回了几遭。前几遭可能是迷魂汤喝的太多,他都不记得了。这遭在阴司也喝过那汤,喝时就觉得不大对劲,汤不够浓,稀,可以照见自已鬓角发丝上的虮子。他是个认真的人,遂问盛汤的鬼差:“兑了水么?这么稀。”鬼差大怒,在他的腚后猛踹了一脚,喝道:“还不快去投胎,就你事多。”于是他投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胎,生下就记得,自己姓杜名子美,笔名杜甫,职业写诗。
杜甫写诗,从小写到大,可一篇也没发表。他自己实在弄不清缘由,遂订了份专门刊诗的杂志,一篇篇的看,看罢才发觉二十世纪要成为诗人,必需要先种麦子,后看女人。他熟知的一位名诗人就写这样的句子,譬如:“我在麦芒下麦芒下\遇见麦子般金黄的女人\她散发着麦子的乳香”,再譬如:“女人坐在六月的水上\麦子的水上\结实的乳房流淌着爱情的食粮”,又譬如:“猫贴在墙\星星在麦粒里发亮\我的女人坐在我的裤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麦子是种不成的,因为自己在城里。女人么,看别人的不行,自己的老婆总看的着的,遂结了婚。结了婚,杜甫才发觉上了当。他的女人不但没有麦子的乳香,腋下还有股酸臭。乳房也不象诗中所说的那样滚圆,而是两个扁平的烧饼。面对着这样的女人,他能写出来诗么?能写出这个时代喜欢的诗么?他总不能写:“老鼠在床\女人散发着醋香\一对烧饼在眼前晃”。他绝了望,从此不再写诗,也不再提诗这个字,拿着笔写开了小说。
杜甫埋头苦写,一撂又一撂,可还是一投稿便杳如黄鹤。他气了愤,去问编缉。编缉被他吵烦了,送他几本畅销书,并说:“你以为你是天才么?一写便能发表?回去,回去好好看看这些书,好好向别人学学。”他遂抱了书,回家去翻,一看才明白自已的愚钝。这个时代要当小说家,先要会写隐私,绝对真实的隐私,后要会写女人,绝对赤身裸体的女人,再要会写农村,绝对落后荒诞的农村。其中一本名叫《生城》的书,是当今一个大家写的,里面写女人,写一下裙子鞋,便到了白渗渗的肉上,里面写农村,不是村长上了妇女干部的床,便是兄弟俩换了媳妇。杜甫倒想学着写,又不知从那儿下手。绝对真实的隐私么,需要微型摄像机,可他又穷的买不起,绝对赤身裸体的女人么,他见是见过,却不敢再提,绝对落后荒诞的农村么,他没有去过,更没有见过。于是他决定画画去,赚点糊口的东西。
画了画,杜甫才发觉干这行当也不容易。他画的是水墨,别人画的是油彩。别人的画一张卖二十,他的画才能卖两块。两块就两块罢,总比一分也没有的强。可就这两块,有时还赚不来,像今天,不一张也没卖?
风渐渐大了,又吹了几片落叶飘在杜甫的画上,他四处看看,别人都走了,他也该收拾摊了。可是,一分也没卖,回家怎向女人交待?他只能仍袖着手,坐在画摊前。
“破烂哎,破烂,收破烂哎……”一个蹬着三轮,戴顶草帽的脏男人破锣一样一路喊着过来。
“这个,你收么?”杜甫指着今日所作的几幅画,胆怯的向男人问。
男人看了一眼,问:“想卖多少?”
杜甫竖起了两个手指头,说:“两块。”
男人翻了翻了画,说:“总共不到二两重,就一块钱,再不能多。”说罢便打算走。
杜甫咬了咬牙,卷了起来,递给男人,男人边给他掏钱,边说:“一斤废纸六毛,俺这都多给你了。要不是俺娃他老师要收作画的作业,俺才不买呢!”
杜甫收了皱巴巴的一块钱,把它小心的弄展,小心的放在内衣口袋里,然后转身去收拾画摊。收拾完了,背上了画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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