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武 “望子成龙”是自古以来为人父母的传统意识,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后代当个虫子呢?然而,人的天赋各异,材质不同,有的能文,有的善武,有的精于脑力,有的善于体力,有的适合制造火箭,有的擅长养猪养鸡,是很难按照家长的主观意图去显示其人生价值的。做家长,应该准确辨识孩子的天赋材质,任其自然发展,不可主观设计,强行干扰。在这个方面,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教育思想值得我们学习。
杜甫大半生穷困潦倒,生的孩子不少,却只活下来两儿两女。这两个儿子,大的叫宗文,小的叫宗武。取这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他们能够继承儒家心目中的两位圣王——周文王、周武王的思想遗绪,为太平盛世贡献力量。设想杜甫在给孩子们取名之时,他的希冀是何等的殷切!可是,随着孩子的逐渐长大,他发现两个儿子情况完全不同。老大宗文天性鲁钝,念书不灵,根本就不是块学文的料。杜甫没有强迫他读书,只教他干些农务,诸如怎么盖鸡窝,夹篱笆,砍毛竹,等等,全然没有失意之叹。老二宗武天资颖异,早在呀呀学语的时候,就能断断续续地背诵乃父的诗歌了:“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遣兴》)骥子是宗武的乳名。对于这个有文学天赋的孩子,杜甫则下了很大力量去培养。从小就教他读书识字,到十来岁时给他讲析《昭明文选》,还让他背诵文选原文,背不下来的地方,杜甫还给予提示。《宗武生日》这首诗写道:“小子何时见?高秋此日生。自从都邑语,已伴老夫名。诗是吾家事,人传世上情。精熟《文选》理,休觅彩衣轻。”告诫宗武,要继承家学传统,要精心弄懂文学理论。到十五岁左右,杜甫就开始指导他作诗作文了,《又示宗武》诗中说:“觅句新知律,摊书解满床。试吟青玉案,莫羡紫罗囊。”意思是说,宗武作诗能够按照格律去遣词造句了,还能做到广泛查阅书籍,去寻找词语的出处,去检索典故。“青玉案”,本是指古代珍贵食器,后来用以指称古诗。杜甫叮嘱孩子要精心作诗,不要把心思放在玩物上。
对于两个天赋不同的孩子,杜甫在施教上采用了不同的内容。能念书的就培养他念书,不能念书的就指导他干农务。总之,是顺应天性。杜甫认为这样做才算是“达道”,为此,他还批评了陶渊明错误的教子心态:“陶潜避世翁,未必能达道。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遣兴五首》其三)陶渊明有五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笨(有人对此作出研究,认为这是陶渊明饮酒过度所致),盛怒之下作了一首《责子》诗,对五个儿子挨个数落一遍:“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对儿子们的“不好纸笔”、“不爱文术”表示了莫大的遗憾和伤感。杜甫认为这是不对的,这是未能“达道”的表现。教育孩子的正确方法是顺其自然天性,不可强迫孩子只走父亲的路。
道家主张尊重天性,顺应自然。这种思想反映在教育领域,就是因材施教,对于天赋不同的人给予不同内容的教育,后天的教育应该是立脚于对被教育者天赋认识的基础上,应该成为其发展天赋的推助器,而不是重塑器。当今,生存竞争已成定局,在“望子成龙”的世俗观念驱使下,不少家长不顾孩子的天赋材质,硬性逼迫孩子一定要成就个什么,致使有些心理脆弱者只好选择自杀一途以回报之,事与愿违,悔之晚矣,可惜可叹,可悲可恨!天下之大,工种之多,何必轰赶孩子去挤那独木桥?须知,即便过了那个独木桥,也未必就有如意的结果。为人父母者,不妨学学杜甫的聪明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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