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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 粮 山

谓,不高兴就走。可是没几天,他发现那锅炉房的各种机械声音越来越占有了他的大脑,刺耳、砺心、顽固、流。他先是不能睡觉。除了隔壁的锅炉房,还有另外两个人走动。老树爱喝酒,他搬响杯子,喝两口酒再去上班,时常在半夜有人走动并碰响杯子的声音,把他刚刚入睡的梦境划破了,再睡又要再死劲忘记耳畔那刺耳的锅炉声、电机声。
  他就有些无精打彩了,渐渐腿没有劲了,头疼了。神农架遭受的子弹全醒了过来,在肺里,在大脑里翻身。这一发现使他骇然。它们全跟他来啦?来到了十堰?它们一个也不少,它们什么时间找到他的?
  自觉症状一天天加重了,不能睡,睡不沉。老树和小午却不知道,邀他喝酒。后来他说他睡不着,小午就要他看报。报纸都是从澡堂的柜子里拿来的,人家垫衣服的。金贵也去搜,搜了不少。看着报纸,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还不错,很有意思,报是小报,全是杀人放火抢劫的消息。也有一些小文章,很耐读,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不着,是因为有酒喝,三人打伙,很融洽的,弄得金贵想走又不好走。另外,他在等一旦,他怕一旦来十堰了,找不到他;他在等一旦的信,地址写的是这儿。
  一个月了还没有等到一旦和一旦的信。他领了工资的那天,准备好好上街点一个蕨菜炒腊肉,两个守大门的保安就来了,说,我们来检查一下。那两个保安平时还点头的,他看保安翻了翻三个床的枕头,就要来查金贵的旅行包了。旅行包金贵后来加了个小锁,那两个保安要他打开。金贵说:“为什么?”那两个人说:“你打开我们找一找。”金贵只好打开了。他找钥匙费了时间,手有些抖,对这阵势有些惧怕,有些反感,有些愤怒,在谷城公路上遭抢的往事又闯进了神经。那两个人看他找钥匙,打开,然后蹲下身子翻里面的东西。
  “这是女的服装?”
  那两个人拿出了服装,还抖开,提在手上。
  “这是我娘给我姐姐买的,我娘在内乡当老板。”
  “当老板?让你到十堰来打工?你不是神农架的吗?”
  “我娘与我爹离婚了。”
  那些人把旅行包翻了个底朝天,好像很失望,又看金贵其他的东西,未洗的内衣、臭鞋子,还翻金贵的衣领,看他的脖子。
  “你没有在澡堂拿过东西吗?一条项链,一张长城卡?”
  “项链?卡?”他说。他懵然,他脑子大了。
  “你往澡堂里跑,别人就放在那垫衣裳的报纸上面的,忘了拿。”
  “我没拿!冤枉,我没拿人家的东西,我只看了几张旧报纸。”
  “你看见了吗?”
  “我没有看见!”
  这事是谁说出去的,谁栽赃我?他在想。我拿过报纸,他们就说我偷人家失落的东西?谁,那个澡堂收票的老头儿?
  下班回来的老树和小午都不理他,他本想同他们倾吐一下的,那两个人神色不自然,躲他。他去上班,那天有老树在,老树在煤火里煨红薯,后来啃着红薯,他就跟他说了,说自己受了冤屈。可老树用两颗大门牙啃热噜噜的红薯只在心里哼了一声。
  “老子有的是钱。”他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也怕老树没听见,又说了一句:“他们又不是派出所的,凭什么搜老子的包?”
  老树又含含混混地在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后来吐出一块苕皮道:“你做你的事,管他呢。”
  事情好像就平息了,也再没人过问。老树和小午真跟他有点距离了。他想走了,反正拿到了一个月的工资,他想回去,回神农架去,与一旦结婚。还有他的苦荞,不知收割了没有,有没有收成,然后又要种下明年的泥麦了,新一年的希望将又要撒进田里了。可他不能一走了之。这时候走,别人还真以为他是做贼心虚,逃之夭夭呢。他就不走。他睡不着,头里有好多钉子钉,白天他还是忍着随时会晕倒的疼痛卖力地拖煤,拖煤渣,看表。他在暗中等待有个水落石出后再走不迟。他在听消息:那根项链人家找到了,什么卡也找到了。
  他不再去澡堂。身上自然脏得不行,打一盆水洗洗,就进被子。他那么脏了,那两个同室的老树和小午时常捂着鼻子,他们甚至可能想着怎么把这个人挤出去,或者自己搬出去。
  他也不跟他们喝酒了,独往独来。有一天晚上,他在厂外一个小酒店喝了些酒,想麻木麻木自己的脑袋,一喝就喝到十二点过了。工厂的大门关了,他不敢喊保安,那两个保安他跟他们鼓眼睛,于是他就从铁栅子上翻过来。他刚一落地,从黑暗处蹿出两个人来,就把他按倒在地,一顿好揍。金贵知道是两个什么人,他没喊,只是抱着头打滚。那两个人说:“打翻墙的小偷,看你还跟咱们称不称老子!”
  金贵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自己的宿舍走去,伤还不轻呢,都是内伤,外面没有流血的地方,全在腹部、背部、腰部。他捂着肚子,没想让老树和小午知道,怕掉了面子。因为太疼,他无法入眠,躺着躺着,就一下想起他们说我给他们称了“老子”?这是哪儿的事,后来想起在老树面前说过他们,说了一句“老子”。哦,老树。一切是老树。仇恨和怒火滚滚而来。这个晚上,一向爱打鼾的老树一点鼾声都没有了,连出气的声音也没有了。他好像感到了这是一场阴谋,聪明的金贵知道老树没有睡着,正紧张地谛听着他的动静呢。
  他第二天早晨无事一般地跟老树请了个假,说到车站接个人。他去了医院,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他回来偷偷吃了药,在心里说:老树,在走之前我得解决你了。
  他本来想一走了之,打了一顿那些人也解气了,他就忍了,回去,过他的小日子,种麦。他又想在不远找个地方住下,化了妆,每天守候在厂门口,跟踪老树(或者那两个保安),到时下手。或者他想把小满写信邀来,让他携来枪,一枪的铁砂子穿两个人的身子是没问题的。他后来想,走归走,仇还是得报,一人干,干净利索,神不知鬼不觉。那天他在工厂的后山上最后制定了计划。他朝西南的天边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他是择傍晚去的,故意去的,他要把天边看个究竟。天也晴,看不到什么,高楼大厦和霭霭的灰尘挡住了天边,没有天边,只有眼前。
  他磨了一把刀子,是一把在修理车间拾到的三角刮刀。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逃跑路线也找好了,后门有一个小豁口,可以一跃而过。
  拿着刀子的时候,他想到了镰刀。可这是杀人。他磨刀子的那个晚上想看看刀刃,眼肿得睁不开,他想到在家里磨锄头和镰刀。用手拭拭,不错。他想让他们笑话去,他们吃亏的日子在后头,他们笑话我不了几天啦。
  意外的,他收到了一旦的信。信开头说:我不来,你回来,你姐你爹也要你回来。后来又说了“我们的友谊”之类啰啰嗦嗦的话。字写得很糟糕,纸也绉绉巴巴,好像是在茅厕里捡的纸。金贵读得十分头疼,他把信放在床上,又一个人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他说:那我就回去吧。有一旦,他的心里柔爽多了,反正已经有了钱,他高兴,给姐一千块钱就够了,另外三千多,他可以好好过一辈子,在村里,他就是首富了,谁再敢欺负他?何必再在这儿拉煤烧炉子,被人打了。一想到被人打了,心就滴血。我出来了两个月,被人抢,被人打,我得还点他们什么后再回到峡谷去。还点什么给山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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