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屈子那样的伟岸,并不是飞卿的错。因为人不是佛,谁没有私心? 屈原是一个传奇,是儒家的范本,伴随着儒家的流传,而独秀于几千年历史的丛林。而我们,不能要求历史布满了这样的奇迹。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自温庭筠后,梧桐夜雨的忧伤词境开启北宋先声,宋人有“枕前泪共窗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等等,都是名篇名句,只是都说尽了味道,将含浑之意转为淡薄。终是落了下风,无怪陈廷焯称温庭筠为“独绝千古”之笔。 今天,打着伞,看着中山陵那里还残留着的梧桐树,悲伤又欢喜。因为,只有离死亡的最近的人事,才可能赢得暂时的长久。因为死亡的不可预知,所以,人们对它怀有一份虔诚,或许,这是人类对万物最后的敬畏。 突然间,就想到了纳兰的悼亡词。初秋的天气,对着梧桐,听着雨声,总是会让人分外感伤。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细雨呢喃,梧桐半死,空阶依旧。 相较而言,飞卿词意幽冷,哀伤之下竟隐隐透出一丝峻色,如闪电划破寒夜天际,转瞬又被夜色抹去。纳兰词则是一往而深的悲痛欲绝,似滚滚江水,思念延绵不绝,往事却不可复得。 两种境遇,却是一种断肠滋味。 温庭筠仿佛将人置于鬼境,他只是一个又一个香艳绮丽传说的旁观者兼叙述者,有伤感也从不会轻易流露。纳兰则是身陷苦海,既不知晓彼岸在何方,也不愿回头。万端沧桑哀感以直笔写出,其力不在曲笔之下,更令人心魂俱碎。 梧桐细雨,或许我心里仍然倾向于孟襄阳的清远,但那只是梦罢了。人跳不开现实,至少,现在的我没有这个能力。 没有当时的风华正茂,当时的国泰民安,谁都没有资格做那样的梦,那样纯粹的闲逸,没有承受丝毫的忧愁和悲伤。 这种福气,全凭时运,求也求不来。 孟浩然是在鼎盛中超脱尘世的高华清逸,温庭筠是乱世下顾影自怜的落寞凄凉,纳兰则是听风听雨过清明的的悔恨和思念。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家世,不同的经历,还有不同的心念,这就是我们的一生。 空阶滴到明。人生就是如此的沧桑、荒凉和无奈,所以,我们只能学会坚强。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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