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梦江南》词赏析

徐晓梅

广州市第七中学

这是晚唐文学家花间词人的代表温庭筠的一首代表作。温庭筠本名岐，字飞卿。他的词意象密集，色彩浓艳。如前人所评的那样：“‘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王国维《人间词话》）“飞卿，严妆也”（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但温庭筠这首词却脉络明晰，布局疏朗清楚；词淡意婉，言情巧妙含蓄；善用白描，语言自然浑成。在其作品中别具一格。

一  布局疏朗清楚。

温庭筠的词，布局绵密，画面一个接着一个，使人应接不暇。但这首词则不是这样，脉络明晰，进程有序，布局上显得疏朗清楚。使人一看就明白，全词以白描的手法、淡淡的笔调写一女子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神态心情。共两大句，首句写女子在梳妆打扮后，独自一人斜靠江楼，望向江面。“独”，既是实写其状态，也暗示了其内心的孤寂。后一句写所望之景：帆、斜晖、水、白频洲。一只又一只的船过来了、又过去了，凝神细视，可都不是要等待的那只。江水悠哉悠哉向东流去，毫不解人忧愁，夕阳已快要西下，所等的人仍未出现，真是令人伤心欲绝。这首词的先后脉络十分明晰，感情发展自然合理。满怀欣喜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疏朗的布局里，感情向纵深发展。

二   言情巧妙含蓄

独守深闺的女子往往是“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是因为百无聊赖。但从这首词第一句中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出女主人公为了迎接远人的归来很早就起床了，为“悦己者而容”，盛装打扮，心中充满了期待。第二句以“ 独倚”、“望”这两动作前后承接，暗示女子急不可待的心情。“过尽千帆皆不是”一句写出女子心情摇荡于希望与失望之间，心中一起一落，一热一凉，不能自持。“千”字表现了其等待之久，盼望之切，“皆不是”又表现了其失望之甚，等待之苦。柳永在《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中“想佳人，妆楼凝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是此句很具体的解释。“斜晖脉脉水悠悠”一句既实写眼前景，又虚写心中情，用景物来表现、衬托人物的心理，极其巧妙。意为：千帆过尽，仍是江楼独倚，如同斜晖脉脉含情，依依不肯离开，可恨江水毫不所动，悠悠远流而去。何尝不会肝肠寸断？一位孤苦无依、哀怨忧伤却又情思不绝女子形象便跃然于读者眼前，实在令人同情。最后一句“肠断” 如水到渠成，为全词画上点睛之笔。在这首词中，女子的喜悦、急切、兴奋、失望、伤心、哀怨，一起一落，起起落落，这些感情变化，在词中并没有直接明示，而是寄于人物的动作和景象的描绘之中。抒情诗忌直露，而是以寄意于象外，言近而意远为美，温庭筠的这首词正有此特点。全词言情巧妙含蓄，细腻入微，是首动人心弦的抒情诗。恰如陈延焯在《白雨斋词话》中所评：“绝不着力而款款情深，低徊不尽，是亦谪仙人也。吾安得不服古人？”

三   语言自然浑成    

温庭筠的词，大多辞藻浓艳，精琢细雕，他的六十几首词中，到处是鸳鸯、凤凰、玉钗、金鹧鸪之类绚丽的词句，香腮、鬓云、杨柳眉一类娇艳的词句。并且好接连不断的采用借代、借喻、反衬、侧面烘托等表现手法，使本来已经够含蓄的思想，更加隐晦。但这首词语言特点是自然浑成，没有刻意雕琢，纯以白描运笔，浅显易懂，读起来决不会有隐晦曲折的感觉，可以说再朴素自然不过了，单纯明净，形象如画，色彩清雅。如一幅清淡的水墨画，轻轻勾勒几笔，而人物的神情状态便宛然纸上。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婚姻关系中，女性是完全依附于男性，她们既没有自主意识，也没有独立的可能。她们的做人权利、正常的要求、心灵的痛楚是完全被男权社会所忽视、所压抑。一当丈夫远离不归，或移情别恋时，作为妻子， 只能是暗自流泪，无奈寂寞地终其一生。在当时，许多文人在科举功名的驱动下都热衷于代圣人立言，而温庭筠作为一个敏感的词人，怀着人道主义的同情和对人性探索的兴趣，则以将眼光投向了 “她们”——被冷落、被漠视的群体，展示一位痴情悲伤却哀而不怨的女性形象，表达了对男权社会的谴责。这也是这首词除了其艺术上特点外应引起我们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