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应物
孙嘉琦 韦应物今儿起了上大早儿,换了一衣便装,把署衙的事情交待给了文案师爷。悄悄地离开了滁州刺史衙门,他要只身去滁州西涧村微服私访。
今夏滁州连降了几场暴雨,就属西涧山洪最大,自己虽尽心竭力做了一些善后事宜,怎奈安史之乱后滁州经济也遭受重创,真是到了官困民疲的地步,州上发放的救灾钱粮只能应应急,实在是不尽人意。尽管下面官吏报上来灾后的情况尚可,但韦应物还是不放心,他要下去亲自看一看灾后秋粮收成如何?百姓能否温饱度过今冬明春?
西涧村是韦应物比较熟悉的地方,那里秀崖高耸,崖下有一马平川的稻田,一湾涧水淙淙流过。今年春天,他微服私访,还为那里优美的风景陶醉,在西涧边吟得了一首诗“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不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西涧村是个较大的村落,有五十多户人家,人口近三百。安史之乱,这里经历了三丁抽一、二丁抽一的征集兵员,村上人口锐减,如今在案人口才一百二十几口,真是民不聊生啊!韦应物骑着一条毛驴,一路上想着春天来时的情景,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西涧水边。
这西涧水上原本有一只渡船,撑船的是一位花甲老汉,姓朱,人生得瘦小,满脸皱褶,一缕花白的山羊胡子,机敏健谈。今年春天韦应物渡过了河,曾在朱老汉家门外小坐。韦应物虽一身布衣,朱老汉却看出来韦应物气质不俗,此地民俗又好客,朱老汉唤小女出来沏茶。从朱老汉口中,韦应物得知此女名字叫“环儿”。韦应物向老汉询问了生活状况。老汉答:小老儿一家五口,官府按人均五亩分下官地,另配给三亩园田。插种水稻,种植蔬菜。安史乱前,税赋也少,一家人,春种秋收倒也丰足。安史乱起,为抗击安史乱军,官府初始征兵,三丁抽一,我虽年近六十竟也算是一丁,于是大儿应征入伍。后来又变成了二丁抽一,小儿子也从军走了。前年春上,大儿捎信来说小儿子战死了,他妈为此哭坏了双眼,悲伤过度,不久也离开了人世。如今只剩下了我们父女二人度日了。朱老汉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韦应物听至此也觉得心中发酸,双眼也不由模糊了起来,他忍着忧伤岔开话头说:赖于大帅郭子仪率军平叛,不久战事平定了,你大儿子解甲归田,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那个环儿姑娘插话说:税赋这么重,种下的粮食都交了税赋,日子能好过得了吗!朱老汉忙挡住了环儿的话头儿说道:大儿倒是有点儿出息,听说当上了伍长,要是祖上有德,再熬得升几步,也便能吃上皇粮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归田,也许是好事。环儿说:等平完了叛,我哥就是当不上官,怕队伍上也不会放我哥回家,谁不知道将帅们还要以手中的军队多寡,向朝庭为自己讨官位要好处呢。朱老汉怕环儿话多惹事,就对环儿说:你去园子上割几把韭菜来……
历历往事,一幕幕像重槌一样敲打在韦应物的心头。他抬起头向涧水上瞭望,却看不到春天那只渡船的影子了。他以手遮阳光,细看了看朱老汉的茅屋,见柴门似也洞开着。一股不祥的预感,蓦然飞上韦应物的心头。
韦应物找了个西涧水浅处,好歹总算渡过了涧水,来到朱老汉柴门前,见门窗洞开,空无一人。只好向乡人打听找到了里正(如现时的村长),向里正问起了朱老汉父女。里正看了韦应物衣着整洁,气度不俗,知非平常人,就向韦应物诉苦道:今夏水灾太重,秋粮收成甚少,虽然韦刺史减了税赋,不少人家还是难以糊口过冬,肚里无食怎挨得到来春。村里有不少人家逃荒去了,朱老汉和他女儿也和他们一起走了。如今我们若大的西涧村,只剩下七十几口人了。
归来后,韦应物心头沉重,朱老汉父女那愁苦的音容,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深为自己是一方负责官吏,不能解民于水火而愧疚。第二天,他把文案师爷等下属都找来,重新核对了户籍材料,如实上报。并对下属们说:只要我在滁州任上一天,就有喜则报喜,有忧则报忧,不能知而不举。邑有流亡,那是我未能妥善施政,自当担责。今后凡我施政之误,你等要大胆批评。我个人升迁荣辱事小,万不可以虚拟繁荣,蒙骗朝庭,误国误民。
后来他曾援笔写下了以下自责的诗句赠送友人: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身多疾病愁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时圆。
这一首诗,把一个忧国忧民的古代知识分子惭愧自责的心情,沉痛地表达了出来,至今还为人们所吟诵称道。 &nbs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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