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那些有头有尾地叙述一个完整的生活事件的诗,更是如此。如《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筵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为了分析的方便,试比较王维的同样题材的诗《济州过赵叟家宴》: 虽与人境接,闭门成隐居。道言庄叟事,儒行鲁人余。深巷斜晖静,闭门高柳疏。荷锄修药圃,散柣曝农书。上客摇芳翰,中厨馈野蔬。夫君第高饮,景宴出林间。 同是写到隐居的故人家宴饮,王维的诗是对主人赵叟的歌颂和家宴的赞美,代表的是传统的写法。孟浩然的诗却迥异其趣。它不渲染过故人庄的事情本身,而着重叙述“过”的全过程。第一联写老朋友的邀请,第二联写途中所见,第三联写宴饮,最后一联写临别时约定下次聚会。全诗没有一笔写到友谊,而主客之间的诚挚真率,却显得格外真切感人。
抒情诗通常靠强烈感情的抒发来感染打动读者。它也写生活,一首诗所写的多是几个和很多生活景象,很少构成具体的生活片段。孟浩然的诗则明显不同,一首诗主要是靠对一个生活片断或事件的叙述,来表现诗人的思想感情。有时也真率地表明自己的感情和情绪,但只是表态性的,文字极少。它主要是靠诗人具体生活本身蕴含的思想感情来感染打动读者。在同一首诗中,孟浩然诗的抒情和叙事既是一分为二的,也是合二为一的。所写的事件和表达的思想感情之间不即不离,忽远忽近,若隐若现的关系,决定了思想感情表露得非常淡。另一方面,由于诗真实、生动、形象地表现了生活,赋予所表达的思想感情以深厚的生活基础,因此思想感情又表现得明朗、真挚、充实。孟浩然的诗用具体平淡的生活事件为基本素材,来抒发思想感情的这一特点,为他的冲淡的诗风定下了基础。
二
从结构看,孟浩然力求按照事物本身发展的规律和程序来构思和安排,使诗显出大巧若拙的特色。 孟浩然善于以诗人活动的时间为线索,把一些关系不大密切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构成一首结构严谨的诗。《宿武阳川》诗云: 川暗夕阳尽,孤舟泊岸初。岭猿相叫啸,潭嶂似空虚。就枕减明月,扣船闻夜鱼。鸡鸣问何处,人物是秦余。 诗扣紧一个“宿”字,分傍晚、就寝、鸡鸣三个时段着笔,从头天黄昏写到次日凌晨,把武阳一带的景物、民俗和历史有机地交织在一起,历历如画,清妙动人。
在更多的情况下,孟浩然按照一件事情本身发展的时间顺序来写。他青年时代的《题鹿门山》已经显露出这样的特点。诗以“清晓因兴来”开头,次写途中景物,次写近望鹿门山的景象,次写庞德公隐居,最后以“回艇夕阳晚”作结。这样写似乎有点平铺直叙,然而这正是孟诗的长处。诗正是在铺叙中,表现了对鹿门山的向往和热爱,以及对庞德公的景慕。诗结构完整,层次分明,仿佛一篇完整的旅游日记。像这样在平淡匀称中见严谨精巧,正是孟诗在构思和结构上的一大特点。
孟浩然诗的构思和结构有时另辟蹊径,看似迂曲,实则暗度陈仓,隐含机巧,使人浑然不觉。他的名作《晚泊浔阳望庐山》非常有代表性。诗云: 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东林精舍近,日暮但闻钟。 写“晚泊”从“挂席几千里”写起,似乎有点节外生枝,而且用四句方写到“始见”庐山,节奏亦嫌太慢。可是,妙正妙在这里,它实际上是暗写初见庐山的喜悦,又为后文埋下了很好的副线,同时格高调远,气度恢宏。后四句不写庐山的奇姿秀态,另出心裁,以望庐山所感,表现他明朗的心境中,别有一种怅惘不甘的情绪,“悠然神远”,(沈德潜《唐诗别裁》卷一)历来备受推许。王维“美其风调”,吕本中说“详看比等语自然高远”,王士祯说:“诗至此色相俱空,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是也。”(《带经堂诗话》卷三《入神类》)李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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