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维荣

　叙写家族兴衰，探究人生命运，历来是小说的一个重要题材领域。在中国二十世纪小说发展史上，巴金的《家》、茅盾的《子夜》、老舍的《四世同堂》、梁斌的《红旗谱》、柳青的《创业史》、张炜的《古船》、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陈忠实的《白鹿原》等长篇佳作，大体上都属于这一类。新世纪第二个春天到来不久，党益民先生又为文坛捧献出了他呕心沥血创作的，描写陕西渭北一个家族兴衰仇杀秘史的长篇新作《喧嚣荒塬》。掩卷之余，深感这是又一部恢宏大气、内涵深厚、颇具艺术魅力的家族秘史。                        
　　《喧嚣荒塬》的时代背景是二十世纪上半叶。这五十多年在中国历史上，是一段最为错综复杂、波诡云谲的时期。从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覆灭到二、三十年代的军阀混战，从东北沦陷到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从固共两党两军的时分时合到三年全面内战，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党派矛庸错综交织、变化多端，国家不幸诗人幸。这样一段曲折复杂的社会生活，自然成为作家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素材。党先生这部作品，以独特的视角，超越过去这类小说多以阶级斗争为主线的思维定势，在宏阔的大背景下，重点叙写莫氏家族的兴衰仇杀、悲欢离合；尤其是在这些斑驳陆离的家族争斗中，对人性的复杂性、丰富性进行多角度的展示。       
　　小说中世代为仇的两个村庄，在三百年前本是上家。后因同父异母的兄弟俩闹矛盾，庶出的弟弟莫善笃一气之下，与受欺的母亲从莫村离家出走，在桃花沟筑墙造屋、另起炉灶、开荒种地、繁衍后人，慢慢形成了另一个村庄。但由于御赐的金匾在莫村，桃花沟人每年还要回来祭祖，所以时常发生矛盾、摩擦，某年终于发展成一场大规模械斗。开了这个头后，双方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复仇的怪圈：这次哪个村吃了亏，便暗暗积聚力量、养精蓄锐，在下次定要多杀伤对方几个人，才算出了口恶气。于是，每隔十来年总有一次大械斗，死人越来越多，仇恨越积越深。小说以两个村庄的争斗为主线，同时展开了对当时整个社会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的全面马瞅。国民党各级政权组织对农民的压榨剥削，对进步人士的搜捕迫害，爱国军人的英勇抗战；共产党古川县委的秘密活动，缴农运动的浩大声势，掩护李先念等高级领导和进步学生过境的神秘惊险；红军的左倾盲动，肃反扩大化的滥杀无辜；土匪白狼、石娃、老六打家劫舍的祸害；民国十八年陕西的大旱、大蝗灾、大饥荒，以及随后的大瘟疫等，都在小说中得到了一定程度地展现。生死纠葛，爱恨情仇，地域乡情，烽火血泪，让我们随着作品中的人物一起激动、悲欢、感叹。 
　　作为叙事文学，人物无疑是小说的核心和台柱，是作品艺术魅力的关键因素。因此，优秀的小说家无不把塑造生动的人物形象作为自己最重要的艺术使命。党先生这部小说在人物塑造上下了苦功夫，作品近百个人物中，个性鲜明的不少。莫氏家族中太婆、天奇这两个带有神秘色彩的人物贯穿全篇、耐人咀嚼，莫鹏昊的老谋深算，莫鹏祥的心狠手辣，天合、天顺、天佑的英勇悲壮，都让人过目不忘。此外还有管家的深藏不露、阴险毒辣，马先生的沉着冷静、机智果断，满仓的豁达豪放、迷途知返，老六的粗蛮残忍、心地歹毒等，都写的很有个性。香椿、草姑、麦花、柳儿、三太太、水仙等女性，或热烈、或执拗、或痴情、或淳朴、或阴沉、或浮浪，也都显出各自不同的风采。在这个摇曳多姿的人物画廊中，写的最具深度、最有个性光彩和典型特征的，无疑是主人公、族长莫鹏举。 
　　《喧嚣荒塬》的时代背景、地域环境与《白鹿原》相近，主人公莫鹏举与白嘉轩、鹿子霖这两个人物也是同中有异。在某种程度上，他也许比那两个人更丰富、复杂，中国封建文化、封建宗法家族制度的正质、副质，在他身上都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在努力传宗接代、发家致富、精明强悍、人情练达，关心村民利益等方面，他很像白嘉轩，但它比白颈有胆魄心机、有时也更阴险毒辣。智退白狼、保全村民、暗算岳父、除掉石娃，不动声色地收拾私通的弟媳与副官等处，都是他这种性格的最好写照。但是，在两性生活方面，他却不像白嘉轩那样恪守富贵不能淫的农家本色，而是像鹿子霖那样不择手段地寻花问柳、追逐异性。不仅明媒正娶了三房太太，而且先后与同宗弟媳香椿、侄媳草姑、妻妹小菊媾和。这也许给他带来了暂时的快感，但却埋下了致命的祸根。他晚年饱受性病的折磨，最后被白蚁活活蚕食的惨死，皆起因于此。对这个人物，我们很难作出单纯的善恶美丑定位，因为他原本是作家一个复杂的审美创造，是当代文学人物画廊中独特的“这一个”。 
　　这部三十多万字的长篇，虽然头绪纷繁、人物众多，但结构却非常严谨、和谐，以莫村与桃花沟的世仇为主线，串联起来众多的人物、事件。在创作方法上，以现实主义为主导，而又融进了某些魔幻色彩。在人物刻画上，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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