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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淀里的鱼
文/ 莫晓红
鱼子是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午后被正在和荷花淀里采莲子的娟姨用大大的荷叶包裹着带回家来的。
“哎，你们不知道，那一天莲花开得最好，有一朵莲花开得最大最艳，我忍不住把小船划过去。我正看着莲花，就听到莲花下有孩子的笑声，我低头一看，一张大大的荷叶上面竟然躺着一个小孩儿。那是荷花仙子送给我的礼物！”没有孩子的娟姨总是这样绘声绘色地向小镇的人们说起这样一件事。
不过，我们从来都不相信娟姨说的故事。因为，鱼子长得圆头圆脸的，大大的、鼓鼓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圆圆的嘴巴，跟漂亮的荷花一点儿也不沾边。我们猜想，鱼子其实只是个弃婴，不过是爱孩子的娟姨编造的美丽的谎言而已。
鱼子原来并不叫鱼子，娟姨叫她小莲。多么美丽的名字啊，可是每当娟姨叫她小莲的时候，听大人们说还是婴儿的她总是张着圆圆的嘴巴叫着：“普奥，普奥！”就像是鱼张着嘴巴喝水一样。现在想想，鱼子是在抗议小莲这个名字，因为等小莲懂事以后，她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鱼子了。鱼子说她更喜欢鱼子这个名字，因为鱼可以在水里游来游去，比莲花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要自由自在得多了。鱼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像小鱼在水里游一样，所以我们也觉得叫鱼子更适合她。
不过喜欢鱼的鱼子，一次也没有像鱼一样在水里游过。每到夏天，荷花淀开满了荷花的时候，我们总会脱得光溜溜的跳进荷花淀里，像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的，而鱼子只能在岸上羡慕地看着。因为娟姨看得紧，而且她说鱼子是不会游泳的。“不会游泳也可以学嘛。”鱼子说。每当鱼子这么说的时候，娟姨的脸色就变了，揪着鱼子就往家里走。
鱼子到底还是游了一次泳。在一个月光很美很美的夏夜，鱼子再也抵挡不住对湖水的渴望，她从家里偷偷地跑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扑通一下就跳进了荷花淀里，把尾随而来的娟姨吓了一跳。娟姨在岸上守候了整整一夜，天空发白的时候，鱼子才顶着一头一脸的青苔和浮萍从水里冒了出来。娟姨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鱼子领回家去了。
这件事过去很久以后，鱼子对我说，那天晚上她像是长出了鱼尾巴，在银色的月光下在水里跳跃翻腾，她活了十二年没有哪一天像那天晚上那样心情畅快。“我想我一定是一条鱼，至少我前世肯定是一条鱼！”鱼子这样笃定地说。“我终有一天是要回到荷花淀的鱼宫里去的。”鱼子对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帮我。”
我不知道怎么帮鱼子回鱼宫去，不过我能帮着鱼子瞒着娟姨偷偷地在有月亮的夜晚到荷花淀去游泳。有一回，我真的看见了鱼子的银色尾巴了，这才真的相信了鱼子的话。
“怎么办，要怎么才能回去？”鱼子总是这样问我。我觉得很奇怪，鱼子要回去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只要一跃跳进荷花淀里就可以变成鱼游回去了。可是鱼子说，总是有一股力量让她不得不回到地面上来。
“关键是我们得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样才会知道你怎么才可以回去啊。”我说。
“我是怎么来的，哎，我是娟姨用荷叶包裹着带回来的。”鱼子说。鱼子从来都不肯叫娟姨做妈妈，只是跟着我们大家叫她娟姨。好脾气的娟姨宠爱着鱼子，也就由着她去了。鱼子忽然又大叫起来：“对了对了，我要找到那张荷叶，那张可以承载我的重量的大大的荷叶。”鱼子说着就飞快地跑回家去了。
鱼子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那张荷叶。娟姨说，那张荷叶早就被她扔掉了。鱼子不相信，因为有一次，她半夜起来小解，明明看到娟姨很仔细地用手抚摸着一张大大的绿绿的荷叶的。娟姨也跟大家说过，那张奇怪的荷叶，十二年来从来都没有枯萎过，一直是那么鲜绿着。娟姨没有把荷叶给鱼子，她还限制了鱼子再也不能到荷花淀里去了。不能游泳了的鱼子又恢复了以前圆头圆脸的呆样子，脸上的光泽渐渐地黯淡了，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起来。
终于，娟姨心软了，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一样，她一口气跑到阁楼上，她从第八个箱子的第九个屉子里翻出了那张依旧鲜绿的荷叶来交给了鱼子，然她转身就走了。
鱼子来找我告别。“我决定要回到荷花淀里去了。”鱼子平静地说道。
“咦，你真的是鱼吗？你真的要走吗？”我有点儿诧异，有点儿伤感。
“是的，当娟姨把荷叶交给我的那一刻我就全明白了。我是一条荷花淀里能变成小孩的鱼，那一日的倾盆大雨合着湖水把正在水里游玩的我冲到了荷叶上来。我想干脆就在荷叶上休息一会儿吧，就在那个时候，娟姨划着小船来了，她惊喜地抱起了我，全然不顾我拖着一条鱼尾巴。她没有小孩，可她太喜欢小孩了，她把荷叶摘下来紧紧地裹在我的身上把我带回了家。又根据古老的传说上说的那样，采来九百九十九颗月夜荷花上的露珠来给我洗澡，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九百九十九次，于是我不再叫着“普奥，普奥！”，因为月夜荷花的露珠和人类的吻可以让一条能变成小孩的鱼忘记了自己是鱼，而安心地在岸上做小孩。”鱼子说：“她不让我游泳，不让我碰荷叶，她怕我又恢复了过去的记忆重新做一条鱼。”
“噢！”我把嘴巴长得大大的。
“现在我要走了。”鱼子说完就飞一样地来到荷花淀里，她把荷叶仍在湖水里，跃身跳了下去。我看到月光下，一条银色的鱼在湖水里跳跃翻腾，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鱼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躲在廊桥上看荷花淀的娟姨来到呆呆地看着湖水的我身边，擦着眼泪说：“鱼子一定很怨恨我，我把她强留在身边十二年。我实在太爱她了，可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总是要回去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娟姨。在鱼子重新做回了鱼以后，娟姨就变得沉默了，她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也再不划着小船到荷花淀里去了。小镇的人们闲着没事的时候都在猜测着鱼子的突然失踪还有娟姨的沉默，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鱼子，想死了那条走路一摇一摆，圆头圆脸，有着鼓鼓的眼睛，圆圆嘴巴的鱼了。可是鱼子一连好几个月一点儿音信也没有。
荷花淀里的荷花谢了，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寒冷的冬天来了。
“咚咚咚！”一个寒冷的冬夜，我和妈妈正陪着娟姨在屋里说话，门忽然就响了起来。娟姨吓了一跳，急忙来到院子里把院门打开。月光下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站在雪地里。天啦，我大叫起来，她正是几个月没有见过面的鱼子！
“妈妈，我在荷花淀里等你再把我捡回来，从夏天等到了冬天。”鱼子说：“我再也等不了啦，我想念妈妈的热汤面！”
娟姨一把抱紧了鱼子，生怕鱼子再从她身边溜走一样。妈妈也笑了，她握着娟姨的手落下了滴滴眼泪。好像妈妈原来什么都明白一样，哦对了，她和娟姨是最 [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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