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几天非常不习惯,好象还没有习惯星儿离我们远去的事实。我觉得好象我们这个专业作家集体,如果少了星儿就觉得好象冷清了很多。因为她总是那么快乐,那么爽快地生活在我们当中。我一般来说最多一两天,就和星儿通一个电话、聊天,好象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这一段时间我确实是非常不习惯。 们大家都是星儿的朋友,我知道星儿这个人特别有亲和力,随便她去采访谁,那个人就会成为她非常好的朋友,所以这一次她生病我也觉得星儿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朋友。我自己在苦闷、不高兴、高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要和陆星儿分享我的感受,和她通通电话。我觉得和她通电话会有很多很多的启示,星儿虽然是一个作家,但是她和现在一些当红的、或者是时髦的作家有一点不同,她是一个作家,特别是在精神上有一种独特性,但是在生活中她的朴实、踏实,常常让让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是我们当中的一部分。所以我有的时候和她通电话,我不仅得到了创作上的帮助,还可以让我了解到一些人生的寓意,比如说她对自己病的看法。她在生病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想到要终结自己的写作,她不断地想我又有什么构思,即使是在病重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追求,其实她对自己生活的追求是很简单的,但是她在精神深的追求我觉得是非常多的,这一定给我的感触很深。她常常在和你的谈话过程当中用朴实的话说出一个深刻的道理。 我那个时候经常劝她,是不是可以把房子搬到浦西来,我们看望你也会比较方便,但是她说我很喜欢浦东,我觉得住在我们那个小区,和老百姓住在一起心里非常踏实,我不愿意搬家。后来想到她这个话我觉得有很大的精神成分,但是当时我听的时候觉得她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现在想来她是不会被现实生活所左右,她会按照她自己的理想去生活。我记得在80年代初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到西沙群岛去,那时我们还比较年轻,星儿那时候刚刚生了孩子,但是她对写作的热爱使她忍痛把孩子交给别人带,去参加这个笔会,当时我们住在军舰上,军舰上有很多的爬虫,比如说蜈蚣什么的,海浪也很大,我自己就晕在船上,动也不能动,但是星儿非常的积极,她说我这段时间是我把孩子托付给别人才换回来的,她说我每天一定要九千字。当时她写的小说也非常的出名,名字就叫《一条弹矻》,我还曾经为她写过序言。 星儿这个人是非常透明的,我觉得星儿这个人和她的名字一样,人就是特别透明的,安忆有一次说她“无私无畏”,她确实是这样的。这一点在和她这么长时间的交往过程中,留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在90年代的时候,我们这一代知情作家好象渐渐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我们两个人经常在一个探讨对文学生涯的看法,对文学的看法。我曾经记得有一些记者说:我们上海的一些女作家是不谈文学的,只聊衣服和小孩,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和星儿通电话的时候一定会问你在写什么,写出了什么,或者是写作时的感受,有的时候创作有瓶颈了,我们也很困惑,但是尽管我们遇到这样的困难,陆星儿也没有停止过创作。我一篇写好了以后可能会停一段时间,但是陆星儿一篇写好了马上又写第二篇。陆星儿有一个长篇小说,想好了但是没有写,这个是比较可惜的,这个故事是探讨男女关系的小说,而且是一个刑事案类的小说,我觉得她是努力在改变自己。过去她都是通过采访,采访对象激发了她而创作出一部作品,她平时总是从素材出发,但是这一次她要从观念上出发写一部小说,这个是很难。但是她当时正好遇到了一个企业家,她就想放弃这部小说。我觉得这部小说没有坚持写下去是非常可惜的,因为这部小说和她一贯的写作方法是不一样的,因为以前她是被现实激动了马上去写,但是那部小说是不一样的,后来她还是写了《痛》,而且《痛》只花了一年就写好了。我觉得她的想法是非常好的,但是天妒英才。她这么快就离我们而去了。我们一开始是希望为陆星儿开一个创作研讨会的,把她最后几年的作品拿出来研究一下。一个作家已经写了30年了,当她进入50多岁的时候,她的思想应该是最成熟的时候,应该是创作丰收期,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非常痛,如果她继续写下去,一定可以写出人生中最美好的作品,这个是一个大的跨越期。但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她得了这个病,离开了我们,我觉得这个对我们社会、对我们的文坛、对我个人来说都是很大的一个损失。 我记得我们作家协会的专业作家每年都要评一个先进,我记得星儿得到过好几次,每次我们在年终评比的时候,星儿总是被提名的,星儿有一种品格是现代人不具备的,尤其是作为作家,她很会为别人着想。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为我们上海女作家牵头出版过一套《女作家选集》,那个时候是一个个体书商找她的,想出她的一本散文集,看看星儿的出书单,我自己都吓一条,出了那么多书,星儿说我一个人出书没有意思,还是我们上海女作家一起出吧。星儿在90年代以后也没有很多品论家去关注她,但是她特别替我们上海女作家不平。出书的过程中有很多环节,会遇到很多的麻烦,在当中一个环节中,文汇出版社认为他们不应该付稿费给我们,因此是书商给我们的,这个费了很大的力气,我们也说这个事情算了,我们不要这个钱了。可是她很执著,文汇出版社换了一个领导以后,她又想到这件事情,我说这件事情算了,但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事情是她牵头的,她觉得对不起大家,我说这个事情你这么辛苦就算了。外边有一些人认为陆星儿会从这套书里面得到一些编辑费什么的,但是我知道陆星儿是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她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安忆的妈妈,因为安忆的妈妈当时也参加这套书的编制,一直到安忆的妈妈过世以后,这笔钱都没有拿到。我们的作家协会也曾经发起过诉讼什么的,但是大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放弃了,但是星儿说这个不行,我们不是为了要这个钱,我们是要争这个理,一定要完成卢老师的一个心愿,最后还是被星儿争取到了。 通过这个事情,我觉得陆星儿是一个什么都可以倾诉的人,而且作为一个作家,陆星儿这个人是非常纯粹的人,毛主席不是说过“要做一个纯粹的人”,但是在现代社会做一个纯粹的人是很难的,但是陆星儿就是一个纯粹的人。虽然她也有一点个人的欲望、个人的埋怨等等,但是她都会说出来,她是很直的一个人。而且我觉得她是被一种高尚的理想召唤着的。她在写《女足九号》的时候也受到过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当中有一个人加入过,提供了一些素材等等,但是最后完成还是陆星儿完成的。最后剧本好了以后,她还去帮谢晋去拉赞助。她写女足的时候被女足感动,写郎平的时候也被郎平感动了。现在的作家很难被社会感动,被别人的故事感动,他们经常是被自己感动。文学究竟是怎么样的,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可以谈谈,但是我觉得陆星儿做的事情是被别人感动,被生活中高尚的事情感动。那个时候她就是被谢晋感动了,谢晋老师已经年纪那么大了,但是还有一些人很势力地去骗骗他老人家,但是最后《女足九号》放映的时候,往往把编剧忘记了,我说:星儿为什么在首映式的时候把你忘记了、不让你上台呢?但是星儿说我就应该是这个地位。我觉得像她这样的品格、这个的性格的人在我们当今社会中确实是非常珍贵的,在我和她交往的过程中我也是不停地被她感动,我觉得交这样的一个朋友对我自己来说是我的骄傲。 我看过星儿的《留给世界的吻》、《精神科医生》、《灰楼里的童话》。我认为星儿是一个非常聪明、很有能力的人,她经常策划一些活动,我觉得有一些领导没有充分利用她的才干是非常可惜的,比如她作《海上文坛》的时候,把这杂志做得非常出色。一直到最后我们要做一个《文学百向行》,星儿经常会想一些好点子,她讲的点子我觉得都是非常实际、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我觉得她做的事情、她的生活是真正的文学生活。我们有一些自认为是很文学的人其实并不文学,所以我们将来有机会确实可以谈谈陆星儿的文学生活。今天主要是对陆星儿的怀念,实际上对她的作品以及对她作品的产生过程,我觉得现在的评论家也不太会研究她这一类的人,对她每一个过程的作品去研究一下就可以得到很多的东西,她其实是在进行一个很本质的文学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