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门坎上。国的娘在最后的挣扎中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于是便有更多的血液从下身 处淌出来,去与灶中的豆秆火对垒……而国仿佛听到了大地的召唤,有血与火的战 争、生与死的搏斗中,加速了他的滑动。 晨光亮了,九月的冷风掠过低矮的土墙,随雀儿在空荡的柴院里打旋儿。这时 国的娘半个身子都沐浴在冰冷的晨风之中,冲荡的冷风一次又一次地肆虐着进行伟 大生产的国他娘。随着生育之苦的国他娘已通体麻木,身子连一点热气也没有了, 但她内心深处的呼唤从未减弱过。终于,在神经彻底麻痹之前,眼望皇天的国他娘 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一声啼哭像号角一样响在大李庄的上空,随九月的晨光飘进了一座座农家小 院,久久不绝。不用说立时惊动了四邻的婶子大娘,当邻居们匆匆赶来的时候,赤 条条的国离灶口只有四指远了!他身旁是一把生锈的剪子,脐带还在母亲的身上…… 于是国得救了。可国的娘再也没有醒过来…… 国命硬是不消说的。七天之后,远在平顶山的煤窑上拍来电报说,国的爹在井 下挖煤时被砸残死了。那也是早晨,快下班的时候…… 这一切国都不知道。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许多张脸,看到了一双双充满怜爱的 眼睛,于是国很残酷地笑了。国的笑使大李庄的女人们纷纷落下泪来,她们更紧地 抱住孩子,说:“娃呀,可怜的娃呀!” 国在襁褓中为他娘送了葬。这时他在四婶的怀抱里第一次来到村外,见识了无 边无际的蓝天,见识了仿佛一世也走不出的黄土地。秋渐深了,天极高,云儿极淡, 大地赤裸裸地横躺着,一片乏极了的静。在送葬的土路上,黑压压的人群在缓缓地 移动,高挑的“引魂幡”晃着刺眼的白。国一定是在缓慢的移动中感觉到了什么, 他突然哭起来。他的哭声像一管哀乐,伴着那凄婉和沉重走向坟地。娘的“牢盆” 是国自己摔的。在路口上,四婶捏着他那嫩嫩的小手去摸“牢盆”,尔后四婶突然 松了手,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摔成碎片的脆响!于是他哭得更加锐利。这响声在他 小小的脑海里烙下了很深的印痕,直到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恐惧,失去依托的 恐惧。 从此,国的待遇升格了,他由一家人的孩子变成了一村人的孩子。大李庄村的 女人们为他提供了最优秀最廉价的热量。队长老黑站在村口的大碾盘上庄严地宣布: “妇女们听着,喂一次奶记三分!哇,喂胖了鳖儿我奖励她一升半——×他娘两升 ——谷子!”那时,村里规定割五斤草记一分,这是割十五斤草的价码。如果按队 里年终结算的价值,一个工分值人民币六厘六,三分合人民币一分九厘八,差二厘 不够买一盒火柴的钱。老黑还说:“听着,‘党员媳妇’喂奶可不记分!”老黑是 党员,他媳妇喂奶自然是不记分的。女人们听了却乱哄哄地“噫噫”道:“娘那脚 老黑,不记工分能叫娃儿饿着?!” 国什么都可以抵赖,唯独吃百家奶长大这一条是无法抵赖的。那时候。只要是 生了娃的大李庄女人没有不瘦的,那没有血色的黄瘦便是他一次次贪婪吮吸的记录。 多年后,国在私下讲酸话的场合里曾经给人吹嘘,说他摸过一百多个女人的奶子! 奶子是女人最圣洁的地方,人们自然不信,要他细细说。国无法说,也不能说,只 神秘地笑笑。但国心里清楚,那时候他从一家转到另一家,嘴里吃的,手里抓的, 就是那肥白。没有奶水时他就咬,咬得女人们哇哇乱叫,这状况一直持续到他三岁 的时候,在大李庄村,只要是生过娃的女人,都知道他的小狗牙厉害! 国三岁时才起名。那时上头来人普查人口,一个村一个村地挨着查,村上人们 全都站在场里挨个登记。查到最后见队长老黑还抱着一个娃儿,驻队干部就问: “这娃子啥名?”队长老黑“嘿嘿”笑着说:“没名。”驻队干部大笔一挥说: “就叫‘治国’吧。”
二
后来人们说国天生是做官的料,那是有根据的。 国六岁时便被称作“二队长”。那时,他光着屁股蛋儿,嘴上挂着两筒鼻涕, 整日里跟在队长的屁股后头晃悠。队长派活儿时他也跟着,队长说:“叫南坡的地 犁犁。”他就说:“叫南坡的地‘哩哩’。”队长说:“谷子该割了。”他也说: “谷子该‘哥哥’。”每到夕阳西下,队长像瓮一样往村口一蹲,国就气势势地在 他身边站着。遇上割草的孩子,队长就眯着眼问:“没捎点儿啥?”打草的孩子自 然说:“没捎。”“真没捎?”队长慢悠悠地问。孩子们便怯怯地放下草筐,说: “你搜,你搜。”队长便歪歪脖说:“国,过去摸摸,看鳖儿扒红薯了没有?”国 就跑过去摸。草筐很大,摸是摸不出来的。队长就说:“让鳖儿扣过来!”国,听 见中央委员了不?”国要卞没,队长就说:“让鳖儿滚吧!”国就说:“滚!”有 时也搜女人。那会儿日子艰难,女人腰大,下地回来总要塞点什么。搜女人时队长 就蹲在那儿,让国去摸女人的腰。国气,知道孩子小,不懂事儿,只骂队长不是东 西!队长眼角处邪邪地笑着,却一脸的严肃,嘴里说:“老实!”又让国往深处摸…… 也有搜出来的时候,就罚。偷了红薯或玉米的,就把东西往脖里一挂,让国跟着在 村里走一圈儿。丢了人的女人一路走着哭着,一声声喊国,国说算了才能回去。待 到收工之后,国便氯势势地往路口一站,喊:“老三,过来。”队长就笑了:“喊 叔。”国又喊:“老三,你过来不过来?”队长说?”队长说:“鳖儿——喊叔!” 国阳阳地撅起肚儿来,两手一夹:“老三,我×——”队长骂一声:“鳖儿!”就 乖乖地赶过去蹲下了。国两脚一跨骑在队长脖里,叫道:“喔——架!”队长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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