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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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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凯是整个机关里最关心薪水的人了,现在的人对工资都记一个大数,没有多少人能确切地记得自己的工资零几元零几角零几分。马凯就不一样了,他不但能准确到分上,而且,如果财会人员推迟了他的加班补贴或者其他的津贴,比如换季费、秋菜补贴什么的晚发了一个月,马凯肯定会去财会室问个清楚不可。所以,单位里的人见了马凯就会半开玩笑地问他:老马,哪天开工资?马凯不以为这是揶揄他,他会认真地告诉你,还有三天,今天才9号。 今天就是发薪的日子,马凯把这个月的工资清点了两遍,小心翼翼地装在口袋里。作为男人的马凯,这样算计好象挺没出息的,其实,马凯不等着钱买米下锅,他的生活负担并不重,马凯只是要及时准确地把工资交到老婆手里。马凯的老婆的确挺厉害的,但也不见得把工资管到角管到分,马凯准时交工资似乎是一种习惯,到交工资的时候他就交了,你要不收他反而觉得不自在,不习惯了。 工资放在口袋里,马凯的心就安稳了,他在椅子上斜歪着,悠闲地想这想那。这时,处长在里间的门口伸出头来:“马凯,来一下。”马凯一愣神儿,磨蹭磨蹭,慢腾腾地进了处长的办公室。处长问他手里有急活儿吗,马凯说也没什么急活儿。处长说那你就去设计院跑一趟,送一个材料。 马凯去办公室请车,办公室的人看是马凯,想都没想,说没车。马凯又向处长汇报,说办公室(的人)说没车。处长说那你就打车去吧。马凯没吱声儿,不吱声儿就是应承了,马凯这样习惯了。 马凯并没叫出租车,他直接去了离机关大楼三百米外的一个公共汽车站。那个汽车站只有三个线路的停车点,而三个线路的车都不直达设计院,马凯要想去设计院,按最合理的路线,起码也要倒一遍车。马凯倒不在乎这些,时间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坐了公共汽车而不是出租车,这样,他就可以随便找一个出租车的票根儿,报销二十元钱。 马凯到公共汽车站时,一辆车刚刚开了过去,马凯只好等下一辆了。马凯等车的站点叫“解放广场”,叫广场并不一定有广场,就象现在一些商品房小区叫什么什么花园一样,其实跟花园一点边儿都靠不上。好在那条街上有浓密的树荫,树荫匝地,很是清凉。树是梧桐树,上了年头就枝繁叶茂,树冠在宽阔的柏油路的上空连接,剩下一线天空。这些年来,马凯对环境已经缺乏感受了,感受往往都是留给外地游客的,而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反而没有新鲜感了,一如自己书柜里的书,有很多书从买回来放到书架上开始,就再也没动过,而借的书就不同了,总想办法在计划的时间内把它看完。 马凯胡思乱想着,等车对于心里没事儿的人来说是一种特别的感觉,十分放松,还可以随便看看,随便想想。就在马凯东张西望时,一辆车从马凯的眼前驶了过去,马凯觉得眼熟,看到车尾的号码,他才肯定那辆车是单位的。也许车上的人看到了马凯,可不管是谁看到了马凯,马凯都觉得对自己不利,毕竟自己应该打车去送材料,而不是在这个站点等公共汽车。 一辆从马凯眼前驶过去的轿车,令马凯的心情发生了变化,也许那辆车上除了司机没有别人了,退一步讲,即便那辆车上有人也不见得是单位里的人,再退一步,即便车上有单位里的人,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到他。好,再退一步,即便是单位的人在车里,也看到了在站点上等车的就是马凯,人家凭什么就关心你为什么在站点等车呢,你马凯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行,你让人家上心人家还嫌麻烦呢。 可马凯却不这么想,马凯也不是一定要想出一个答案来,就是心里不舒服,觉得不错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说起来,马凯在单位里挺窝囊的,他甚至觉得自己越来越吃不开了。马凯心里明白,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提起来。人就是这样,一轮一轮提拔过去了,就是没有你马凯,让那些还对你抱有希望的人失望了。况且,马凯还故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再加上他小气,大家当然疏远你。马凯不是个笨人,他心里明白,可有的时候是,明白归明白,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马凯想,不要说别人瞅你窝囊,就是他自己也觉得窝囊。就像马凯刚到站点时,那辆公共汽车刚好关上门,开走了。这些年,马凯的经历就是这般情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落了一班车就会落第二班车,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事情怪就怪在一“点”上,如果不是差一点而是很大一块儿,马凯也许早就离开那个单位,运气也许早就转折了。问题是,马凯被一班车拉下了,下一班车他排在头儿,又最有希望,他能放弃吗?然而,下一班车来了,情况也发生了变化,他又被落了下来,而后再希望再落下,就这样下来,一步差一点儿,一晃,马凯就37岁。而他也在这个机关里整整呆了21年。刚到机关时,马凯的胡子软塌塌的,连胡茬儿都刮不出来,现在,身上的肉懈怠了,鬓角也染了杂色。岁月把一个水灵灵的马凯柔蔫巴了,他也变得疲塌了,也油滑了,可他的疲塌和油滑也在范围之内,不算出大格,这说明什么?说明马凯还希望着,嘴上他说早想开了,实际上,他内心里的提拔情结更加严重。 公平的讲,马凯算得上是机关里的老“干部”,1979年,马凯出现在这个机关里,他是最年轻的一位。当时,机关里大多是工农出身的干部,领导还多是平反后落实政策的。马凯虽是中专毕业,也属于小知识分子,他还得接受一段时间的“改造,”马凯的改造是从拖地板开始的,每天他第一个到单位,把自己所在的房间的地板拖了,还把整个走廊的地板也拖了。地板一拖就拖了三年,大家对马凯的耐力是认同的,可在研究干部时,有人说他年轻,也有的说,这个人“积极”得有些显眼,比如整天拖地板,是不是有什么所图?单位那么大的地方,话是隔不住的,没出两天就传到马凯的耳朵里。马凯很生气,打那儿以后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后来,比他毕业晚的同志来了,他也渐渐地把“表现”的机会让了出去。马凯不拖地板了,说马凯有所图的人更觉得自己的眼光锐利,说:我看人就是眼毒,怎么样?应了吧。其实,那个人和马凯的关系还不错,他倒不是想整马凯,他就那种观念,就那么想,他大概认为那是一种应该应分的责任。 马凯拖地板也不完全有所图,自己是单位最年轻的同志,拖地板这样的事总不能让上了年岁的老王、老孙、曹姨他们干吧,况且,年轻人积极上进一些也是正道。后来别人把提拔他的事和拖地板联系起来,他才觉得这里面的事挺复杂的。 平心而论,刚到机关时马凯挺知足的,他出身于工人家庭,父亲是重型机械厂的工人,母亲没有固定工作,在家属队里干过几年临时工。这样的家庭里出来个政府机关干部,好比一步登天,街坊邻居都刮目相看。原来不怎么来往的邻居也来介绍对象,马凯就是在那种知足的状态中,每天乐呵呵地第一个去单位拖地[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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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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