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麦女士多次下决心去找小温,可到了要找的最后时刻,她又动摇了。麦女士意识到:无论自己多么有现代意识,多么理直气壮,口才多么好,可毕竟是自己与人家的老公有关系,而不是人家与自己的老公有关系,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尴尬的角色。关于这一点,麦女士每次计划去找小温时都要深切地体会一次,也可以说是受一次折磨。问题是,麦女士必须要找小温谈一谈,不找小温,这件事就堵在心口上,如一块淤血,面积越积越大。 这期间,麦女士对小温做了无数次的想象,她几乎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关于小温的完整印象。小温梳短头发,不化妆,最多也就施淡妆,衣着朴素,即使穿有颜色的衣服,也会显得“老土”。麦女士知道,小温是育文中学初三班的班主任老师,教数学。当然,麦女士也想象到,小温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嘴皮子利落自不必说,整天和十五六岁的孩子讲话的人,说她没口才没人会相信。还有,常年累月和学生打交道,一定会固执和保守,喜欢用教训人的口吻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样做是对的而那样做是错的等等。好在小温是中学里教数学的而不是大学里教伦理学的,这一点让麦女士心理上有了一丝安慰。上周五,麦女士彻底下了决心,她直接去了育文中学。在她向别人打听小温老师时,一个学生指着操场上边的女老师说,那就是温老师。麦女士当时就僵在那里了。她看到的小温老师是这样的:身上穿着“名牌”运动装,经过漂染的头发伞状地贴在头上,头发一条条地黄着。这样看来,小温不仅不是她观念中的“文静而朴实的初中老师”形象,相反,小温显然比自己还时髦。还有,麦女士见到小温时,小温正在教训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她的声音很大,即便操场上声音嘈杂,她还是可以听到小温说的“你还要不要脸?”这样的粗话,对此,麦女士显然是没有心理准备的,同样,在观念里,她想象不出初中老师会在公开场合用关里门来在家里吵架的语言来教训学生。麦女士有些胆怯,她悄然离开了。 麦女士回到家里,她又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离开,她应该迎上前去面对小温,顶上去就顶上去了,天塌不下来!这次不顶上去,迟早还是要见小温的。也就是说,小温是她必须要过的一关。 天气预报报星期一有雨。小温出门前透过窗玻璃看了看外面,外面发暗,属于看不清云彩整体阴霾的那一类,小温出门前就带好了雨具,急三火四地下了楼。 外面果然下雨了,是不紧不慢的细雨,细雨常常更持久更有韧性,小温知道,恐怕一天都会是这种淫雨缠绵的状态了。说起来,小温并不喜欢雨天,即使在光滑的城市街道上,雨天仍令她联想到泥泞什么的,她还不喜欢雨天里的气味儿,尤其是在雨天里挤公共汽车,上了车,车厢里就弥漫着腥丝丝的味道,那种腥味儿不同鱼的腥味儿、破壳的鸭蛋的腥味儿,甚至不同于褐色的铁锈的腥味儿,而是一种她表达不出来的腥味。而这一切都是小温无法回避的,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在雨天出门,还必须得挤公共汽车,在公共汽车上闻她不喜欢的腥味儿。 这天还算顺利,小温很快就上了公共汽车。 汽车缓缓地开动,从雨天里上车的人们似乎都不太愉快,几乎每个人都拎着伞,小心的人还好,不小心的人很容易把伞上的雨珠儿挂在别人的衣服或者裤子上。接下来就是不满的目光或者埋怨的话。碰上两个人都气不顺,就容易不“文明”起来。小温意识到这一点,她把折叠伞挂在胸前,这样,雨珠想挂也只能挂在自己身上。只是,小温没有想到,她躲避了这个方面却没能躲避另外一个方面。就在人们拥挤的时候,小温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小温下意识地用眼睛的余光向后面扫了一眼,直觉告诉她,她身后有一个男人,男人已经呼出了热气,热气打在她后脖颈上。就在同时,小温的心嗵嗵直跳,甚至有了站在二十层高楼边沿向下看的晕眩感,失重一般,身子发软,大脑瞬间空白。 一开始,小温身后的男人还是很小心的,他硬邦邦的东西并没有直接去顶她,而是随着汽车车身的晃动而处于“有意和无意之间”,见小温没有做出反感的反应,并且有些“发晕”,他大概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认为小温已经接受了他的方式,于是,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寻找着恰当的位置,并按自己的节奏在小温的身后一下一下动着。小温这才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她“呸”了一声,抬起脚,用自己的高跟鞋后跟用力向后面的一只脚跺去。 “我的妈呀!”后面有人大喊一声。只是,这个声音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小温回过头去,见一位穿花格子衣服的中年女人正呲牙裂嘴,大喊大叫。也就在同时,那个男人趁乱向后面挤了过去,小温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模样:长脸,一双小眯眯眼…… 那天一整天,小温的心情都跟窗外的天气一样,十分郁闷。教语文的老师齐卉卉问她,“来事儿了吗?”小温没好气地说:不至于那么频吧,刚好没一个星期。齐卉卉捂着嘴吃吃地笑,她说我看你的情绪不佳,以为你又到了生理周期了呢。小温说你别没话找话了,说吧,是不是有事要求我?齐卉卉走到小温面前,动作有些亲昵地在小温的肩上摘了一根发丝。“要说在咱们学校,最了解的我的人就是温老师了,是这样……能不能给我串串课?”小温说我就知道吗,看起来你在关心别人,其实是为自己着想啊。齐卉卉说:“干嘛呀干嘛呀?我不至于留给你那么坏的印象吧?” 小温说算了,我不过是过过嘴瘾,到头来便宜还是你赚。……下午第二节课给你了,不过,你也别安排得太密了,如果学生家长有反映,我都得跟你受连累。齐卉卉说愁不愁人呀,这个班的语文课总是在学年里打狼,就是好的学生,一篇作文里也有七八个错别字。小温说他们这个年龄就这样,你也别太上火,去年我的奖金不是也扣了吗? “我可不在乎那点奖金,主要是荣誉。” 小温努力露出点笑容,她说在我的印象里,你一向不在乎荣誉的。齐卉卉故意夸张地说:有没有搞错?我不可救要吗?小温看了看齐卉卉,她说开个玩笑,别太认真了。齐卉卉说我当然不会认真,我已经习惯你了。 “习惯我什么?” “挖苦人呗。” 小温想了想,没说话。 齐卉卉突然笑了,她说我知道了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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