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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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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 我在做梦。” 他望着她。所有的怨愤,一瞬间,全消散了。融化了。数九寒天的季节,可他 却在融化。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还有,她的惊喜。他听到她说,“我常常瞎想, 我想,也许,有一天,你会在这儿,在老地方等我。有几次我认错了人……可是刚 才,一出门,我就看见你了……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他点点头。
她变了许多。瘦了。颧骨凸现出来,损坏了从前那种标致的古代美人的脸。也 许她不如从前漂亮,可是,却更动人。那是一个在生活中挣扎过的女人才有的容颜。 为了躲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来到了路边的一家甜食店里,坐下来。身边一口沸 腾的大锅里煮着桂花元宵。他要了两碗。可是他们谁也不动筷子。“你好吗?”终 于,他哑着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她点点头。她说,“很好。”可是眼泪却扑籁籁落 下来,落进碗里。她伸手抹了一把。又抹一把。却越抹越汹涌。她抬头望他。她说, “你好不好?” “很好。”他回答,“我就要结婚了。” “是吗?恭喜你。”她安静地笑了一笑,眼泪又涌出来,“她是干什么的?一 定很漂亮吧?” 他没回答。热气迷蒙中她的睑有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谦卑的柔和。那让他心酸。 “我想来看看你,我就放心了。” “你都看见了,”她这样回答,“你放心吧。” 他摇摇头。 “你当我是瞎子吗?”他悲哀地说,“要是我瞎了倒好了。” “你没瞎,”她安静地回答,“瞎的是我。” 一下子,她崩溃了。她开始抽泣。诉说。她说姚均平你现在应该高兴了,我负 了你,可我遭了报应。她说你知道我们结婚才多久他就开始去找别的女人胡搞了? 三个月!在他的办公室里,和一个打字员!让我给撞上了!我问他,我说,既然你 不拿我当回事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横刀夺爱?他说,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赵佩先你 太高估自己了,什么叫横刀夺爱?这世上的女人,还用夺?哪个不图虚荣?不贪富 贵?我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我给他拍手鼓掌,我说,说得真好,真透彻,真痛快! 可这世上,比你更大的官,还有的是,你不怕有一天我会贪更大的富贵去吗?他哈 哈大笑,说,到时候你已经是残花败柳,还会有谁稀罕不成?我气昏了……我都不 想活了,可我发现我怀上了孩子!…… 她泣不成声,不管不顾地说下去,说下去,倾诉是多么痛快的事情啊!她说这 些年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女人,我早不去管他的这些事了!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了,猪狗一样的日子也照样过得下去。只是,有时候,一想到在这世上,我伤 害过一个人,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恨着我,我就说不出的难过…… 他就这样沉人地狱。 姚均平痛惜地抓住了她搁在桌面上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他抓住她的手想 把她从深渊中拉出来。他说,和他离婚。嫁给我。他毫不犹豫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这 句话。她连连摇头,她说,姚均平,你哪里知道他啊!他绝不会和我离婚。他不会 放我。他到死也不会放我。他不会做任何影响他仕途的事!他早就撂下过这样的话, 他说,你可别干傻事赵佩先,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没办法把那个资本家的狗崽 子从你心里挖出来那是我没本事,可他要是敢打你的主意,那他是活够了!……保 尔,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眼睛湿了。从前,多年前,在一棵如今被砍掉的枣树下,她曾经对他说, “假如保尔去不了的地方,我一个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她还是去了一个 没有他的寒冷和屈辱的地方。他紧握着的这双手,冰冷似铁,没有一丝人的温暖。 他觉得心都碎了。天早已黑下来,灯亮了。一盏昏黄的电灯照着一张油腻腻没有上 漆的方桌,照着碗里早已凉透的元宵。小店里没什么食客。他们就这么手握着手坐 着。这一刻,世界和平和安静。而一个念头正在姚均平心里慢慢地清晰地浮现,就 像有一支饱蘸了墨汁的笔,一笔一笔画出了一幅图画,那是末日的景象。 他并没有蓄谋杀人。可他一定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他知道他的敌人远比他强 大一百倍,可他还是要去和这样一个坚如磐石的敌人要去和人家的丈夫摊牌,或者 说,决战。这是多可笑的事啊!他说,“放了她!”人家的丈夫哈哈大笑,说, “谁的裤裆破了捧出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请问你是谁?”这质问是多 么有力。他一时语塞,接下来那一番侮辱啊,人家的丈夫面带微笑开始了对他的谩 骂,那些肮脏的不堪入耳的字眼,一串一串,长了翅膀一样从一个黑洞洞的地方飞 出来,黑压压地,盘旋着,变成了轰炸机,狂轰滥炸。他不知道那是一个男人郁结 多年的隐痛和仇恨。这个男人,这个当代英雄,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一个窝囊废似的 家伙从自己的女人心里彻底驱赶出来,他是多么多么的不甘心!他压抑着巨大的愤 怒却做出最蔑视的姿态,他像一个泼妇一样骂街。渐渐地,姚均平听不见声音了。 世界忽然变成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很干净,很纯洁。他想,该结束了。刹那间他知 道了其实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了桌上那盏铜质的笨重的台 灯,向那个毁灭了他的生活还有他的至爱的男人,砸去。 “他是找死。”后来,老李不停嘴地对张采说这句话。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桌 子上现在摆好了碗筷和晚餐,黄瓜丝、炸酱,还有一盆过水面。在它们中间显眼地 戳着一个酒瓶,里面的酒是白色的烧酒。老李把那酒瓶抓起来用嘴咬开盖儿然后就 像吹喇叭似的往嘴里一连灌了好几口。“他是找死,张采。”老李一抹嘴,“爱情? 那是什么奢侈的玩意儿?为了那玩意儿去送命,好!好啊!”他又要去吹喇叭,张 采按住了他的手。他也不挣扎,悲伤地望着这个昔日的小姑娘,从她脸上他看到 << 上一页 [11] [1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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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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