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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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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来的。她不说总有不说的理由。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仝樱点了我的穴道。再次喝酒,我在迷醉中将家底亮了出来 ,但我说的不是五万,而是十万。那些眼睛突然就瞪圆了,一个个,全变成了木乃伊。我的话无疑是一个巨型炸弹。在黄庄,一个人一年的收入不到一千块钱,十万块钱,他们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狗日的,你们眼馋吧。我冷冷一笑,摇摇晃晃出了小卖店。 第二天清早,我还在睡梦中,我的叔伯哥黄斤就上门了。那时仝樱刚倒了便盆,正准备给我煮饭。仝樱还认不清黄姓的族人,羞羞地问他有什么事。别看仝樱认死理儿,平时是很腼腆的。黄斤说找黄玉,几步窜进来,戳在我眼皮底下。我已经醒了,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问他有什么事。 黄斤没说话,却唏嘘起来。他抹一把,往地下甩一下,像个娘们儿。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下紧张了。同辈弟兄中,黄斤岁数最大。黄斤是个硬汉子,我没见他流过眼泪。有一次黄斤被蛇咬了,他当场就用镰刀剜下那块肉,眼皮子都不眨。能让黄斤掉泪,一定是天大的事。我急了,究竟怎么了吗?黄斤把手拽开,他的眼睛已染过一样红光烂漫。他说,你嫂子长瘤子了。我问什么地方,黄斤难过得说不出来了,他指了一下,没指自己,却指了指仝樱的乳房。仝樱悠地红了脸。这个黄斤脑袋都不知在哪儿安着了。也难怪,黄斤疼媳妇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媳妇长瘤子,他能不犯晕?我问他治疗了没有。黄斤哭丧着脸说,没钱啊,黄玉,哥就是为这事求你来了。 此时我方明白他的用意。我稍稍迟疑了一下,让仝樱拿一千块钱给他。黄斤没有黄金的命,家里穷得叮当响。摊上这种事,不帮一把说不过去。黄斤猛地往前一躬腰,一千不够。我没想到他这么说,尽量把语气整平和了,多借几户人家吧。黄斤说,除了你,别人怕是没钱。我说,我哪有那么多钱?黄斤的表情变成了嘲弄,你别哄我,你怕不只十万吧。我稍稍抖了一下,坚决地说,没有。黄斤的态度马上变了,哀求道,兄弟,救你嫂子一命。他面对着我,眼睛却瞄着仝樱。黄斤死缠硬磨,直到仝樱拿出三千块钱才作罢。 黄斤走后,我骂他不识好歹,借钱还这么冲,我又没欠他的。仝樱安慰我,哥也是逼得没路了,帮他一把也对,一家人嘛。我垂下头,像被人打了一棒子。 过了两天,宋三碗请我喝酒。宋家在黄庄是孤姓,可不但没人敢欺负,而且还有些蛮横。因为宋三碗的舅舅是派出所所长。宋三碗的爹外号宋腻歪,可以想见是怎样一种人。宋三碗也不是好东西,他比我大几岁,小时候没少欺负我。我不想喝宋三碗的酒,可宋三碗热情得让人受不了。他说,你就给哥个面子,我可是在你嫂子面前吹下牛了。说着就动手给我穿鞋,我只好随他去了。宋三碗两口子一个倒酒,一个把盏,满脸巴结。长这么大,我还没受过如此礼遇,脑袋很快喝晕了。宋三碗就在这个时候提出借钱。他说想买一辆四轮,还差两千块钱,怎么也凑不够,所以想让我帮帮他。我虽然晕,便不是醉得一塌糊涂。我说,你以为我有钱?我也是个穷光蛋。宋三碗撇撇嘴,你有好几十万呢,谁不知道?你帮老哥一把,我不会亏待你。要不,算贷款也行,我给你二分利息。要不,三分。宋三碗女人殷亲地给我挟菜,一口一个兄弟。我被宋三碗两口子一左一右搞得有些飘飘然,乘着酒兴没少寒碜宋三碗。宋三碗不羞不恼,甚至掴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觉得痛快极了,他的要求也就痛快答应了。仝樱是个好女人,她总是顺从我。 第二天,我清醒后,很快就后悔了。宋三碗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把钱借给他呢?可既然借了,现在也不能要回来。我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这么下去,就是银行也会借空的。我和仝樱商议,以后不管谁借,一律回绝。仝樱担忧地说,把他们得罪了,咱们还在黄庄住得下去?我说,没钱!凭他嚼烂舌头,咱也没钱。仝樱的目光阴暗下去,他们不会相信的,都怪我,带了那么多东西来。我没敢告诉仝樱是我将家底兜出去的,我不能让仝樱在心里抱怨我。从我嘴里溜出的是十万,谁想到别人嘴里已经是几十万了。 第三个上门借钱的是我的四爷爷。在黄姓族人中,四爷爷威信很高,没人封他族长,但他实则行使着族长的权力。婚丧嫁娶,四爷爷有异议,你肯定不会顺顺利利地办下去。四爷爷不轻易开口,他硬着脸上门是他的小儿子黄草根在镇上嫖娼,被派出所扣住了。原是要罚五千的,四爷爷找了宋腻歪,改罚两千。两千,四爷爷也拿不出来。四爷爷骂黄草根造孽,又夸我仁义。夸我实则是夸仝樱,他夸我娶了一个好媳妇,不像黄草根女人,好吃懒做,黄草根让扣住了,她不想办法,倒又哭又闹,死呀活呀的。四爷爷总结道,男人不成器很大程度上是女人的过错。 按理,我不该驳四爷爷的面子,可我已和仝樱咬了死口。我委婉而客气地告诉他,仝樱是有几个钱,但已经借出去了。四爷爷的脸咣当硬了,像两扇合在一起的大门。他生气时总是这个样子。他威严地审视着我,问,不借给?我苦笑着说,不是不借给,是没有。四爷爷豁地站起来,你吃了几年咸盐,这套把戏能哄住我?你不要把事儿做绝了,不就是有几个钱吗?我看你们日能到天上去。我收回我的话,谁让那个不争气的乱搞,别人往怀里搂钱,他往外拱钱,我让他死在牢里!四爷爷气鼓鼓地走了,他腿脚不灵便,走路来回地摇。我想,如果四爷爷碰了钉子,别人就不会再上门了。可四爷爷的一番话压得我喘不上气,好半天茫然无措。仝樱比我更加不安,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咱不能惹着四爷爷呀。我捉住仝樱的手,试图安慰她,却怎么也掏不出一句有份量的话。 黄大板和余小娥知晓此事,责备我不该拒绝四爷爷。四爷爷借钱是救人的,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他不会向一个晚辈开口。仝樱也埋怨我不知深浅。我失落极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个补救的办法,把钱给四爷爷送去,同时认个错。 我揣着仝樱取出的两千块钱去了四爷爷家。四爷爷把钱留下了,却没少刺我,你不是没钱吗?这不是抢的吧?我陪了好多不是,四爷爷的脸色方缓和过来,他说,这钱会还你的,黄草根还不上,我还,就是去卖血,也要还上。我看着四爷爷松弛的老黄牛脸,小心翼翼地说,啥还不还的,救人要紧。 黄大板、余小娥、仝樱等我的消息。我一进门,他们就死死盯住我。我大声说,妥了,全妥了。三个人都松了口气。之后,黄大板和余小娥十分严肃地告诫我,四爷爷是最后一个了,以后不管谁借,就两个字:没有。当然,态度一定要委婉,方式一定要灵活。黄大板还语重心长地说,黄玉,仝樱受了不少委屈,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自从我默认了自己是黄玉,黄大板对我和缓多了。正说着,黄大板忽然想起什么事,匆匆出去了。余小娥冲我和仝樱骂黄大板,真是越老越没出息,整天去别人家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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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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