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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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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给我描述过,所以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脸色困顿,头发零乱,可目光却透着鲜亮的色彩。她说了句回来啦,旋风一般卷到地上,去了外屋。我不知仝樱在干什么,一阵欢快的歌声从门缝挤进来。我的脑袋被她的歌声唱醒,心突然就沉重了。 仝樱再次进屋,已是焕然一新,头发顺了,脸色亮了,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将两只攥着的手伸到我面前,说,你猜猜。仝樱语调活泼,但我从她的眼神感觉到,她的活泼是装出来的,她内心紧张而不安。 我说,仝樱……我斟酌着语言,不想伤了她。 仝樱的手抖了一下。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咱爹娘糊涂了,他们没告诉你真相,死去的是黄玉,我是黄风。 仝樱的目光暗淡下去,就像一盏熄灭的豆油灯。她的胳膊急速地颤了起来,拳头慢慢松开。两粒红枣落到地面,弹起沉闷的响声。女孩出嫁时,都要带粒红枣,新郎吃红枣是进洞房要干的第一件事。黄玉竟然连红枣都没吃。一般都带一粒,仝樱为什么要带两粒?我来不及想,急速地说,黄玉对你有过误解,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在的话,这个疙瘩就解开了。他走了,我替他道个歉…… 黄玉!仝樱突然喊了一声。 我吓了一大跳。 仝樱的眼里满是泪花,你竟然演起戏了。我相中你是因为你让我有安全感,没想到你是这副嘴脸。不就是我陪嫁的东西多,恶心着你了吗?你明说好了,别拿黄风胡弄我,我的眼睛没瞎,你还骗不了我。 安全感?这个词怎么这么刺耳? 我苦苦一笑,我确实不是黄玉。 仝樱的目光凌然,你想怎么办? 我说,我送你回北滩吧。 仝樱说,我受不了这份侮辱,现在离婚,我就成了臭狗屎,一辈子抬不起头,不如死掉。 我说,根本不存在离婚不离婚的问题。 仝樱说,你真够狠心的。 我不想再和仝樱争执下去。仝樱认定我是黄玉,争执又有什么必要?事情如此棘手,目前的办法只有走为上。可我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仝樱不再理我,一个人睡了。我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后来实在太困了,就歪在床沿上。 第二天,我出门时,黄大板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我没机会逃走。我忽然想和黄大板玩个恶作剧,他不是跟踪我吗?我非把他累趴下。于是,我不停地在街上走。恼火的是村民都把我当成黄玉,他们问我黄风出事的过程,叹息城市的不安全。我告诉他们,我是黄风,死去的是黄玉。他们就嘲笑我乐疯了,反驳我,你是黄风,怎么和仝樱住在一起?我无言以对,对方就拍拍我的肩,意味深长地说,保重啊,日子长着呢。一个青皮竟然问我一夜干了几次。我瞪着他,真想把他的牙敲下两颗来。青皮嘻嘻一笑,便宜都让你捡去了,开个玩笑也不行? 黄大板发现了我的企图,不再让我出门。那种滋味比坐牢还难受,犯人至少可以和狱友说说话,可我和谁说话呢?黄大板、余小娥、仝樱谁也不理我,他们只用敌视的目光压着我。我能轻易被打垮吗?我的心里有一个不屈服的声音。这个声音支撑着我,没让我倒下。如果说我有屈服的地方,那就是我已在床上睡了。我把后背甩给仝樱,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应该说,仝樱是个不错的女人,好几次我在半醒半睡间,感觉到她在给我盖被子。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娶她吧。我不想留在黄庄。再说,她还是那样一种女人。我劝黄玉别在乎,可见我也是很虚伪的。 过了十天,或者说半个月——我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一个夜晚,仝樱开口说话了。她冷静地说,黄玉,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没意思透了。咱们离吧。不过,这样分手太简单了,咱们做一夜夫妻,一夜,行吗?明天我就离开黄庄,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我发愣的工夫,仝樱开始解衣扣。这几天,我俩睡觉都没脱衣服。 仝樱甩了上衣、脱了背心、褪掉内裤,她不紧不慢,剥出一个晶莹剔透的虾仁。然后,她跪在我面前,期待地望着我,脸上是圣洁的微笑。仝樱虽瘦,乳房却坚挺饱满。我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唾液落进肚里,发出咕咚的声音。我拼命地控制自己,想把目光从她身上拽开。可是,我的目光嵌进她迷人的微笑里,怎么也挣不脱。我的喘息越来越重,几乎要呼啸了。这些日子,我心里窝了太多的东西,此时它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变成一股强大的飓风,将我卷起来,扑向仝樱…… 我终于从混沌中逃出来。仝樱猛地推开我,动作粗暴,与刚才判若两人。我愕然地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仝樱在身下垫了块白布,此时她擎着那块布,上面鲜红的血迹如一片枫叶。她怕我看不清,故意伸到我眼皮底下。仝樱说,黄玉,我告诉你,我没被男人睡过。然后,把那块布摔到我脸上。她快速地穿上衣服,你伤透了我,我现在就走。 我晕眩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外屋咚的一声。我感到不妙,忙跑出去,仝樱已倒在地上。我抱起她,狂喊她的名字。 仝樱睁开眼,哀怨地说,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5 和仝樱从医院回来,我就彻底成了黄玉。黄玉是仝樱的丈夫,我默认了这个身份。我接受仝樱不是因为和她处出了多深的感情,也不是因为她证明了没被男人睡过。而是她说了一段话。她说我其貌不扬,一无所长,如果我现在蹬掉她,这个世上恐怕没人敢娶她了,她不能一个人一个人证明,她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条路:死。我不能逼死黄大板,当然也不能逼死仝樱。 我说不上喜欢仝樱,也说不上不喜欢仝樱。日子嘛,马马虎虎也就过去了。黄庄是苦了点儿,还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何况城里人拥有的一切仝樱已带给了我。想想,城里有啥留恋的?老板一句话就把你的女人睡了。 可是,我又一次想错了。我和仝樱很快就被卷进了一个旋涡,而且越沉越深。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事情出在我身上。那几天,我有一种强烈的炫耀欲望,当然这种炫耀的背后,是要证明什么。我不能拿着印有枫叶的白布让人瞧,太直接了反让人生疑。我用炫耀的态度证明我是多么在乎仝樱。我挽着仝樱的胳膊在街上晃来晃去,脸上开满了幸福的笑,浓浓的,因为太厚了,像是贴上去的。有好几次,我差点喊出来,仝樱不是那种女人。我还是很有自制力的,我也明白这话不能经我的嘴说出来,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无声的语言更为有力。 村里有一个小卖店,店内能支一张餐桌,男人们喜欢在那里面聚会、喝酒。我成了那里的常客。我出手大方、阔绰,很快就成了中心。那些男人围着我转,满脸恭维。其实喝一次酒也就二十多块钱,我拿得出,他们拿不出。他们拍着我的肩,卷着虚肿的舌头说,黄玉兄弟,够意思。只有一次,一个青皮狐疑地问我仝樱怎么能挣那么多钱,我厉声问,你什么意思?其他人也怒视着他。青皮势单力薄,讪讪地告退了。后来,我就不让青皮加入进来。可是,青皮的话让我的心里产生了波动。仝樱对她在城里的事讳莫如深,我至今不知她是怎么挣的那些钱。有一天,仝樱小猫一样窝在我的怀里,掏心掏肺地说,她还有五万块私房钱。我吓了一跳,但不敢追问钱是怎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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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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