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喃喃地说着,泪水哗哗奔流。没有回答,她以为他在默默地接受,因此更加奉献。当她使劲撬开他的牙关,他的舌头却僵硬不动,她这才发觉,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没有号哭,没有呼喊,她轻轻合上他依然深情凝视的眼睛,平静地抱着他,让他像孩子一样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她抱着他,仰望苍穹,星星和月亮撒下光辉,把他们优美地埋葬。她的目光转向四周,这才发觉这是一处荒漠,而眼前生命的火堆,却越烧越旺,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那是信恒和信友,把新刨来的柴添进了火焰的深处。在黑夜里,他们的手流着血,他们的血滴进了火里。
清晨,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支军队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是周天子派来的军队;从黑压压的人马中,凤白和春花哭喊着跑了过来……
回到镐京,子罗被隆重地安葬在他的茅草屋旁。幽王特赐了几件王室专用的青铜器玉器作陪葬。褒姒把一直珍藏在箱底的那支箭、白羽毛和树叶也取了出来,在黄土纷纷飘落的时候,放进了坟茔。那是她失去笑容之后,子罗专门送来鼓励她的。树叶上的字早已消失了,因为它已铸入褒姒的心房:“心中有爱,笑容永在。”除此之外,褒姒还拿出一面自己正在使用的铜镜,叫信恒在装殓时偷偷放在子罗的胸膛上,这样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天天看见她了。子罗的死使伯服伤心不已,在褒姒的劝说下,信恒信友两人答应留住东宫,辅导太子武艺,这使褒姒很是安慰。她没有把子罗临死前透露出来的惊天大秘密告诉幽王,一来尊重子罗,二来实在不愿又看到兵戈之灾。那是命运,该来的一定会来的,谁也阻止不了。眼下她只渴望平静,哪怕只是一段虚假短促的平静也好。
对幽王来说,王后被犬戎劫走简直是奇耻大辱,尽管在被劫的当晚就被子罗等人拼死救了出来。褒姒一回到寝宫,他就狠狠打了她一耳光。他像狼一样不停地走来走去,怒吼着,斥骂着,呻吟着,羞耻和愤怒几乎把他炸飞了。一连几个晚上,他都没到褒姒的寝宫来住。谁也不知他到哪儿去了。他叫来虢石父和尹球,嗷嗷地叫着,要攻打犬戎,要为周王室的尊严而战。虢石父一句话就把他噎住了:“王上圣明,可我们拿什么去打呀?”幽王登时泄了气,跌坐在龙椅上,抱着头颅呜呜地叫着:“这是天命吗?这是天命吗?难道朕真的要做亡国之君吗?”一见天子露出愁样,虢石父和尹球慌忙跪下磕头,请求王上快乐。虢石父安慰道:“天命就像太阳一样,永远照耀着王上。我朝和犬戎的强弱之势,就像太阳的车轮一样,不停地在转。别看眼下犬戎气焰嚣张,但转着转着,就转到我们这边来了,到那时,王上一声号令,刀枪如林,万箭齐发,三军呐喊,人人争先,呸,不把那些野狗的后代,都踩成阿猫阿兔,那才怪呢。”一席话,说得幽王化悲为喜,呵呵地笑了。
幽王不禁浮想联翩:是呵,怎样才能把强势的车轮立马转到周王朝这边来呢?一个机缘,一个巧计,还是一个吉祥的征兆:比如直立行走的蛇,会飞的蜈蚣,一群仙鹤降临在御花园的湖上,每只鸟嘴里都衔着一株千秋草?或者,只需懒洋洋地等候,那跑累了的犬戎人自个儿就会熄灭下去?呸,这些茹毛饮血没有一点文化的野蛮人不过是一群幸运的野猪偶然找到充足的食物一时填饱了肚子就凶得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再或者,干脆让神灵祖先朝犬戎国狠狠地扔一场瘟疫不就一劳永逸地解决本王所有的烦忧了吗?哈哈!幽王想到这里,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祭神拜祖了,天上地下的神灵和古往今来的祖先还会高高兴兴、无怨无悔地保佑自己吗?他腾的一声跳将起来,立即在南郊举行大规模的祭天典礼,尽管眼下并是祭天的时候。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向苍天庄严跪拜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吹翻了供品,三百六十五件礼器有二百五十一件被掀下了高台,摔得噼里啪啦,惨不忍睹,更可怕的是,专职礼天的苍璧十只断了八只。不消说,幽王吓得魂飞魄散,只得草草收场。祭天失败,幽王便虔虔诚诚地去祭祖。谁知当他向文王神像磕头时,整个宗庙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厚厚的灰尘像滂沱大雨一样落在他身上,一排排愤怒的啊啊声汹涌扑来……幽王战战兢兢往四周一瞄,啊,所有的祖先神像都怒不可遏,圆睁双眼,挥舞拳头,就要跳下神坛,朝他打来!幽王吓得哇哇大叫,抱头鼠窜,没命地逃了出去。
这是一个狂风怒吼、暴雨如注的下午,褒姒在飞檐下枯坐,听凭内心可怕地怀想。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个内侍像落汤鸡一样失魂落魄地跑进来,跪在她面前:“娘娘,王上跪在明堂广场上痛哭,谁也劝不动,虢大人叫奴才请娘娘去一下。”褒姒忙站起身来,叫凤白和春花带上伞,一起坐上马车去了。
到了宗庙,褒姒一下车,不觉大惊失色。只见天子跪在广场上,抬头向天,高举双手,捶胸捶地,又哭又喊。暴风雨已经把他摧残得不成样子了。虢石父、尹球等一大帮文武围着他跪成一圈,一个个哭叫着:“王上!王上!”一群内侍艰难地撑着伞,远远地站着,谁也不敢上前。天子自我惩罚,害得这些臣仆也陪着受苦。
褒姒径直走去,凤白春花拼命地撑着伞,一左一右地跟着。尹球眼尖,一马当先地狂喊起来:“王后来了!王上,王后来了!”大臣们欢天喜地,纷纷嚷道:“王后来了!王上,王后来了!”一边喊,一边挪动膝盖,为王后让道。褒姒回头对凤白春花说道:“你们就站在这儿吧。”两个丫头惊呼:“娘娘,这么大的雨!”褒姒道:“没关系,我也该淋一淋了。”说着走出伞下,站到风雨之中,大雨立刻将她浑身浇透,她却感到阵阵快意。她走了几步,忽听背后凤白说道:“娘娘,要淋大家一起淋。”她回过头,只见凤白正合上伞。春花也收起伞:“是啊,哪有主子受苦奴婢享福的!”褒姒默默地看了看两个丫头,转身穿过大臣身边,走到痛哭流涕的幽王面前,整了整衣,缓缓跪下。
“王上,我们回去吧。”她的声音很轻柔,但似乎却有着巨大的力量,幽王立刻听到了。他低下头,垂下手,呆呆地望着褒姒。“王后!”他呜咽一声。褒姒摸出手绢,为幽王擦拭泪水和雨水:“王上再怎么苦恼,也不该折磨自己的身体。”“蕊儿,我无能为力啊!”幽王哭诉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总是莫名的惊慌。”褒姒道:“王上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幽王摇摇头:“我已经老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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