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躺在浴缸里干啥？

——说新京剧《穆桂英》

苏宗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来诸君也许不信，京剧舞台上的穆桂英竟然坐在雪白锃亮的现代浴缸里“演戏”！切莫谓笔者胡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9月2日，李六乙编导的新京剧《穆桂英》，首度在北京人艺实验剧场亮相。9月6日，《北京娱乐信报·戏剧电影周刊》作了报道：
    “披头散发、身穿血红衣裤的穆桂英躺在盛着玫瑰花瓣的澡盆里，不断用手捧住花瓣洒向空中。昏黄的光线下，她在空旷的舞台上尽显女人的娇媚。”
    “她脸上的化妆，额顶紧靠发际处一个不大的红色倒三角，一条红线自下角（流）到眉心，似恐怖片中的屈死鬼，又似中过致命一箭。”
    “乐队仅选择了京胡、京二胡、月琴、大阮四件传统的京剧乐器，但不再以齐奏的方式跟着演员演奏，而是每件乐器都有了独立的表现机会，达到了重奏的效果。同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来制造抽泣、鬼魂、神秘的逼真效果。”
    这出戏通过穆桂英与杨家祖孙三代魂灵的对话，表现了她出征前的内心矛盾，仅此而已。编导把这戏定位为“新京剧”，正如马自愚先生说的“‘新'是‘新'了，却不是京剧。”主演穆桂英的演员名曰“英子”，此人以前尚未所闻，但王立军（演杨宗保）、刘子蔚（演杨继业）及京剧出身、评剧走红的韩剑光（演杨六郎）都算是名角。可他们穿着白褶子，却梳着光溜溜的背头；虽然他们与穆桂英的问答中有说有唱，甚至也用了完全脱离剧情的“朝天镫”技巧，但相互没有争论，三位魂灵换着说了一场戏，穆桂英却都没听进去。最后突然地扎了靠、擎着刀，变成传统的巾帼英雄形象，替“没有男人能领兵”的国家和人民去打仗——就这样一出好似美术界“行为艺术”之类乱七八糟的戏，能称之为“新京剧”么？
    可就是这种抽去京剧的内涵、填进一堆概念、出场几个符号的“新京剧”，还偏偏有人位之叫好，吹捧，真是匪夷所思。
    9月19日北京《音乐周报》发表署名“显舟”的文章《李六乙〈穆桂英〉能否奔向“大手笔”》。文中写道：“李六乙剧本的构思与文辞都很独特，他对中国戏曲的熟悉与西方现代戏剧的痴迷打造了这种独特。他把一个传统故事里的人物集中在一场梦里，按照自己的思路设想情节，化为表演，表现的却是现代人对传统的反思，对历史的反思，进而对现实的关照。要说有个主题，这是一个彻底反封建的人文主题。”真是“欲加溢美，何患无词”，尽拣最好听的说！
    真不知“熟悉中国戏曲”的李六乙先生是否把梅兰芳大师的《穆桂英挂帅》忘了？把梅大师对戏曲创新的“移步不换形”之主张忘了？用几个怪异的符号在台上卖弄，用僵化的概念代替传统，这种所谓的"独特"，观众是不会卖账的！
    如今的世道真是变了。知名小说家纷纷以《丰乳肥臀》、《拯救乳房》、《今夜上你床》、《有了快感你就喊》等为文题，教育界也曾有人叫嚣“岳飞、文天祥不是民族英雄”；近年，戏曲界更有人要摆脱戏曲高台教化、寓教于乐的使命，而要求对戏曲纯娱乐功能的认定。笔者认为，李六乙先生要搞什么革新创造的“京剧心理剧”，要穆桂英与杨家祖孙三代魂灵对话，尽管可以用京剧唱念做打的传统程式，不脱离京剧这个“本体”用“歌舞去演故事”，为何偏要让穆桂英披头散发躺在浴缸里？是作秀？媚俗？探索？创新？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糟蹋传统？是用红玫瑰花瓣表现她“浴血奋战”还是实现“女人的回归”？笔者百思不得其解！
    该剧演出的节目单上说：“这台《穆桂英》是李六乙工作室制作的‘新戏剧'巾帼英雄三部曲的第一部，后面紧跟着《花木兰》和《梁红玉》，其宗旨是寻找一条继承戏曲精神，沿着创新、创造、革命的道理与时俱进的戏曲发展方向，使古老的戏曲艺术真正成为先进文化的一部分。”如果说穆桂英躺在浴缸里就是“创新”、“创造”、“革命”，那么让花木兰穿比基尼、梁红玉全裸体，不是更能“与时俱进”、代表“先进文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