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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城郭(作者:柳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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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愤。龙泉工业不发达,出个欧阳恭良,大量资产还不在龙泉,申宝天虽不能算个资本家,可也能算个开明绅士吧?最后,秦江县长说:“上报地区。”
于是,一个地县两级组成的工作组就到了申家营。李金堂是这个工作组的书记员,货真价实的小角色。工作组不开会,书记员就无事可做。调查阶段,失了业的李金堂整日里在温湿的春天里闲逛,听了很多关于申宝天的趣事。譬如,他招考长工只有一道吃饭关,只要吃下一扁担白蒸馍和三海碗猪肉炖粉条,就能录用。譬如,他选丫环、女佣只要远近闻名的丑姑娘。后来,李金堂盯上了申宝栓和曹改焕,一个连考三次长工都名落孙山,一个曾是申宝天太太的贴身丫环。曹改焕因把太太的补药换成巴豆汤,被申宝天逐出家门,申家营的舆论界认为丑丫头曹改焕是想泄伤了太太钻个空门头当夫人。李金堂不这么看。他去了茅草屋和申宝栓交了朋友,又去见了丑姑娘曹改焕,答应替曹改焕报仇。曹改焕不信李金堂会帮她,李金堂说他喜欢曹改焕这种苦孩子,说他若不是娶了妻子,就会娶了曹改焕。曹改焕还是不信,想看见李干部是咋喜欢她的。李金堂啥也不说,动手脱光了曹改焕的衣服。没想到曹改焕只是脸长得难看,身子却细白滑嫩、凹凸有致。李金堂认认真真要了曹改焕。曹改焕这回信了,答应一切都听李金堂的。
开会了,李金堂兢兢业业搞记录。又是两种声音相持不下。于是就有了静默的空间和时间。于是就有了李金堂的舞台和节目。李金堂多少有点激动,“这几天我找了四十七个人了解情况,提出点不成熟的意见供各位领导参考。每年三月,申宝天都要招考长工,宰杀四五头猪,蒸十几笼人头大小的馍。炖好了猪肉粉条,取来一条新扁担,摆出三只大海碗,考试就开始了。开始我没有想到这样一层,就是那些老长工到哪里去了,因为申宝天家业再大,也不能年年只进不出。这四十七个人中,有五个当过长工的,如今有腰疼、腿疼这样那样的毛病。病根在哪里呢?”李金堂停了下来,低着眼皮盘算着下边该怎么说,只用听听满屋的呼吸声,他就知道这番话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轻咳一声接着说:“申宝天招丫环女佣,总是轰动十里八村,看大戏一样。各位领导可能也听说了,她夫人当主考官,总选最丑的姑娘。一九四四年春天,他家招六个丫环和女佣,来了十八个丑姑娘。他家招丫环女佣,五年一次,据说是宣统年间留下的家规。一个丫环给太太煎药,误放了一些巴豆,申宝天动用扁担把她赶出门外。剥削率看怎么算,剥削率高和低和有没有剥削不是一回事。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反映着对党和人民的感情。老百姓都知道,是要彻底铲除压迫和剥削的。申宝天可以买几十顷地作为一种消遣,申宝天可以借考长工的机会欣赏贫雇农的饥饿程度,申宝天可以看尽龙泉丑色,像看猴一样看这些姑娘!这比打骂欺压更可怕——穿着善人的外衣嘛。这是给人鸦片烟抽,把百姓的力气耗干!那个丫环想到了死,她没有去死是听说解放军就要打来了,陈谢大军已经过了黄河。她说她活着就是等为她申冤的。我这种看法对不对,请各位领导批评。”
于是,两派的意见迅速统一了。于是,有了申家营控诉申宝天的大会。于是,申宝天就不可活。于是,李金堂就在龙泉政界开始扮演主要角色。在李金堂的搓合下,申宝栓和曹改焕这两个苦人儿结了婚。
申玉龙少年时就成了孤儿。“文化大革命”后期,玉雕业开始复苏,申玉龙开始当学徒。三年后,申玉龙治玉的眼光和技术石佛寺乡已无人可比,终于有个姑娘嫁给了他。又过十年,他成了石佛寺富甲一方的人物。忽一日,妻子早上起床开了门,门上插了一把匕首,匕首穿透一张黄纸,黄纸上写到:三天内送两万元塞进河埠口南边歪脖槐树的树洞里。申玉龙送了钱,当即宣布金盆洗手。第二年,他请来了河北沧州的韩教师,教授两个儿子练武。
白剑连声叹息一番,说道:“你当时该报警的。”申玉龙淡淡笑道:“没有用,这种事太多了。再说,我也看明白了,要么我学申玉豹,要么我就洗手不干。你听没听说过一首护商符?”白剑不解地问:“什么符?”申玉龙解释说:“和《红楼梦》里面的‘护官符’相似。‘金不金,认个县长做干亲;龙泉县,七二行,你不拜官行遭大殃;家中空着保险柜,请个局长免你税;想换老婆睡,拜罢乡里拜大队。’你都看见了,玉芳妹子死半年多了,申玉豹照样在城里人五人六当人物,又上电视又登报的,还买了私房养了个妓女。我们自愿护尸首,不过是良心还在嘀咕,气总也出不顺。掏心窝子给你说呢,这么做不过是尽尽心而已。天六叔他们到北京告状,去了三次,状子还没递进去,再过个夏天,尸首烂成水了,人也告疲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俗话说,久病无孝子。这告状,理也是一样的。”
白剑突然就有了要写文章的冲动,说道:“申大哥,家里有没有写字的桌子?”申玉龙道:“给你安排的房里有一张写字台,早几年给老大买的,书读不进去,把一张好端端的桌子也给废了。我呢,最近总做噩梦,常常梦见爹死的场面,那时我不到四岁,照理不该记这么清。想来想去,恐怕是我在怕个啥东西。不瞒你说,我还有点钱,存也不是,放也不是,换成黄货更不是,左右为难,咋个放法都有一个怕字。朗朗乾坤,清平世界的,我怎么会变得这样胆小起来了?白兄弟,你说这是为什么?”白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申玉龙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想说,说也没用,或许是玉芳死这类事经见得多了,就害怕起来了。”白剑听着这种话,像听进一个个铅坨子,坠得心都要跳不动了,一股热血又在胸中左冲右突激荡着,憋不住地吐出几句豪壮的话:“申大哥,我知道你在激将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聚金银,认个县长做干亲;在小县,搞经商,你不拜官员遭大殃;要填家里保险柜,攀个局长免你税;若想花常开,地县乡村一齐拜,’申大哥,我这么改你说的‘护商符’,不知变没变味道?”申玉龙喜得两眼放光,连声说:“改得好,改得好!《龙江颂》里那句台词咋说来着?噢——巴掌山挡住了我的双眼。还是你站得高哇。那‘龙泉县’、‘换老婆’什么的,不过是一只乌鸦,你一改,就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了。”白剑说:“我想写篇文章,来个投石问路。题目刚才想了一个,叫《从“护商符”看商品经济》。文章选政论文的气势,杂文的笔法,再把你的那些怕、玉芳姐的冤、申玉豹的飞扬跋扈改头换面穿插进去,弄成一个四不像,投到《柳城日报》试试。捅破了云,才能见着天。要是泥牛入海了,你可别怪我。当记者的,也就这点能耐。官商成一家,恐怕弊大于利,已经有点怨声载道了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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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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