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元

　　李西岳的长篇小说《百草山》，以平平静静、扎扎实实的叙事姿态，向读者讲述了上世纪40年代初至80年代末关于 “百草山人”的故事，故事里有喜有悲，有爱有恨，有战争有和平，有乡村有军营。她给人的震撼是强烈的，给人的感觉是复杂的。应该说，她既是一部英雄交响曲，是两代农民军人的心灵史，又是一幅时代变迁图。她所描述的英雄本色和所揭示的英雄本质，所描绘的时代画卷和所展现的人文风貌，带着“这一个”的强烈特征和亲切的阅读快感，风尘仆仆地向你走来，让你长久地沉浸在小说所传达的情绪时空中魂萦梦绕，挥之不去。
　　 作为一部军事题材的小说，《百草山》也和其它作品一样，着力塑造战争与和平中的英雄形象。15岁的贺金柱为了躲避日军的追杀投奔了新四军，从而成为一名具有传奇色彩的英雄。抗日战争中，他用九匹马吓跑了日军的一个大队；解放战争中，他一个人智俘国民党一个团；抗美援朝战争中，他指挥一个加强连全歼了美军一个加强连。和平建设时期，他从团长、师长当到军长，都极力追求中国军人的崇高与纯粹，当一流的军人，带一流的部队,他坚持原则，公道正派，不循私情。比如，上级下发了冻结提干的命令，有人把他儿子、女儿提干命令的时间下在冻结之前，他马上把命令收回等等。贺金柱这个英雄人物是英雄而普通，崇高而平凡的，也是具有典型意义的。除此之外，作品还塑造了百草山的群体英雄形象，面对日寇的淫威和恶行，村长魏厚墩大义凛然；会武功的贺瞎子痛打日本军官；赤手空拳的少女贺丫丫不畏强暴。小说摒弃了时下作品俗气、媚气的通病，表现了一种沉实雄壮的气势和崇高的思想力量，弘扬了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颂扬了共产党员、革命军人的高尚品质和优良作风。《百草山》与其它军事文学作品的不同的思想内容，还在于她的叙事场景没有拘泥于战场与军营，而是把笔触延伸到广阔的社会背景，通过走出百草山的农民军人与家乡的血脉联系和情感呼应，折射出了中华民族大半个世纪的兴衰变化，使得作品有了社会的广度和生活的厚度，从而引发了人们对社会、人生、人性、人情的多重思考。
　　在塑造人物方面，《百草山》既摒弃了高大全、精英式的塑造模式，也拒绝了粗鄙糙，媚俗化的创作路数，在崇高与平庸、完美与缺陷，理性与非理性的整合中凸现人物个性。贺金柱从农民到将军，从凡人到英雄，政治上是完善的，而道德上不完美的，人格上是有缺陷的。比如他进城之后即抛弃了等了他15年、刚完婚不久的妻子魏淑兰，娶了年轻貌美的张敏，这次选择造成了他一生命运的复杂、精神的焦灼和生活的麻烦，他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中度过着自己的军旅生涯；魏猛子和贺金柱一起投奔了新四军，可后来魏与贺之间却发生了弃妹之恨、夺爱之怨和竞争之苦，但两个人的争斗始终被作者把握在道德层面，每个人都没有越过自己的道德底线；魏淑兰不仅痛快地答应了贺金柱的离婚，并坚决拒绝他的一切资助，她吃尽苦头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在权势的欺压和肉体的诱惑下坚守贞操，而与小叔子二柱第一次有了肌肤接触，却导致了身体的突发病症；还有一些“反面人物”也塑造的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如精通中国文化的杀人魔王日军大队长川野；投靠日本人而良心并未完全泯灭的大汉奸贺六指；爱财如命而又有民族大义精神的地主贺大发等。这里没有简单的“好人坏人”，都是真实的“男人女人”，都被作者回归为原本的人，他们都带着各自的音容笑貌、个性光彩跨越时空形神兼备地向读者走来。
　　 《百草山》人物众多，时空跨度大，作者用了“复合式”的线索方式，即以主人公贺金柱为主线，以魏淑兰、贺小虎为副线，一条线的时空是贺金柱所在的部队；一条线是百草山所在地的七里冢，两条线或平行或交差或折叠，或对比或闪现或碰撞，时空转换自然，故事衔接流畅，情绪贯穿始终，读者会在时空跨越中随之转换心情，获得无限快感。其次是情节营构的曲折有致，结构安排的开阂有度，表现手法张弛有序，给人一种荡气回肠、惊心动魄的审美感受。作品中每个故事里都有好细节，故事里包含着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等等，既有大江东去，又有小桥流水；既有大悲大喜，又有小情小调，就像百草山一样，百余种草是百味药材，而书中与百草山有关联的人，也是人生百态，生活百味，命运多舛。另外就是作品通篇语言洗练，自然清爽，幽默机智，形象生动，很有张力和亲和力。印象最深的是献州的乡俗人情、地域风貌、方言土语，精彩对话，以强烈的个性化和浓郁的生活气息跃然纸上，扑面而来，让人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之感。这就使得作品所描绘的这个平原世界，显得平实而神秘，广袤而厚重，坦荡而高远。《沧州日报》20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