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久辛
军旅作家李西岳的名字近年来频繁地见诸《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作家文摘》等全国权威性的文学选刊类杂志。最近一期《中篇小说选刊》发表了李西岳的创作体会,在文末,李西岳写道:“凭良心讲,我绝对不是有意给读者制造苦涩,我只是无主观恶意地在透视那段历史。我稍有些得意的是,那段历史,是我用现实目光折射过的历史,是融入我生命体验和痛苦沉淀与思考过的历史,是我等到了受得了的时候才说出来的历史。”李西岳小说创作对过往历史与个人生活历史的内省、感悟与审美升华之后,使自己进入了公正的人性的艺术立场,从而抛弃了纠缠与羁绊自己不能完全进入创造境界的种种欲念,实现了对自我批判的“受不了”到实现了审美再造的“受得了”的升华与飞跃。 以《遍地胡麻》为例。从类型上说,《遍地胡麻》似乎亦与“农家军歌”系列小说,如刘震云的《塔铺》、《新兵连》,陈怀国的《毛雪》、《农家军歌》等要相对靠近些,但李西岳的《遍地胡麻》似乎在展示农家子弟的竞争中,较之刘震云、陈怀国要显得更加个人化一些。或者说,李西岳对个人命运更加勇敢地入微入理地抒写,直接展示了人性恶。从小说一开始涉入的征兵往事开始,汤长青家揭窦顺才母亲与支书私通的短,窦顺才家揭汤长青父亲偷大队玉米而游街的丑,到小说后来的个人进步与互相揭短的发展,逐步演化为恶意的作祟,把人性的恶自然而然地展示了个通透,从而使这个“农家军歌”中的人物命运,显得在人为的恶意导演下而变得更加艰难。在我看来,在军旅小说创作日显疲软的今天,李西岳的《遍地胡麻》似乎显得更有理由成为更加真实的更加动人的小说范例,因为就当代军旅小说的创作而言,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军旅作家无法超越自我,而后又返照自我,从自我的人格人性缺陷来看待小说创作与个人历史的隐秘世界与深层的竞争动机。无论是李西岳的“受不了”之说,还是“受得了”之说,其实质的关键之核,若认真地追究起来,在我看来,都是作家李西岳对自我的透视批判与否的实现,是对自我人格缺失与人性弱点的发现与展示的勇气的实现,是对个人心灵纯净的极度关注从而投入忘我无私创造的实现。在作家李西岳的笔下,窦顺才的告密被写得入情入理,虽然显得不够光彩,他的智慧有点露骨,但那毕竟是二十来岁青年军人真实的智慧。或者说,李西岳笔下的汤长青、窦顺才、刘春风们为了个人前途的通达、私欲的实现,都写得合情合理,他们都尽了他们所能尽到的私人化与个人化的努力,尽管他们“机关”算尽,但仍然未能从最终的结局中漏网。在我看来,李西岳小说的创造新意,就在于他在“农家军歌”中更加深入地切入了人性之核,从而使这个自刘震云《新兵连》首先唱亮的军歌类型,在李西岳的笔下显得更加真实、更加深刻,当然,对于我们军旅作家和军旅读者来说,亦有了相当的启发与受益。
在军旅小说界,李西岳的名字似乎还不够响亮。其实,李西岳是1976年入伍的老兵,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发表过长篇报告文学两部、中短篇小说数十部,并多次获奖。之所以一直尚在陌生作家行列,是因为时候未到——或者说,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我等到了受得了的时候才说出来。更明了的说法是:我过去的写作之所以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是因为我过去的写作没有超越自我、返照自我、参悟自我,进而实现创造“自我”的境界。在我看来,李西岳真的是到了该“说”的时候了,不仅因为他自己说自己“受得了”了,更在于我们亦看到了他的曙光。相信这曙光不是一闪即逝的,而是蔓延天际的曙光、霞光,乃至成为正午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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