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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位歌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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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物美价廉呢。就算是小煤窑塌方冒顶,压死个把人,万把块钱也就了结了后事,还顶不住人家一桌豪宴的钱呢。 要说,这些年,日子是好过多了,一个许家峪村,虽说没有豪富,可许多人家都起了新窑,还有的盖起了小二楼,养汽车的人家也有了,养小四轮的就更多。人们种芝麻栽枣树,家家囤里有存粮。许凡呢,也许,他从来都不是种庄稼的好手,也许,他的心从来不在土地上,也许,他家底子太薄,也许,是他运气太坏,总之,他一直、一直没有能给他苦命的粉洞置下一个温暖的、温饱的家,这样一个家,炕上,有铺有盖,来了亲戚,箱子里,拿得出多余的被褥待客,地下,跑着虎虎实实的孙儿孙女,顿顿做饭有炒菜爆锅的油…… 说起来,许凡有过一个小孙子,只是,孩子刚满周岁就夭折了。他儿子宝安;快三十岁娶不下个媳妇,人家都嫌许家太穷,又要过饭,没人来给宝安说亲。宝安就娶了一个流浪来的南蛮子姑娘,安徽家,不知怎么流落到了此地,那姑娘,是个精神病,生下孩子,不会喂,也不会养。不发病的时候,人痴痴的,不言不语,很安静,看儿子的目光,温柔得像只母羊。可是犯起病来,哦哟哟,可不得了,几个男人也治不住她,一个不留意,浑身衣服就都让她剔剥净了,一丝不挂,说往外跑就往外跑。有了奶水,两只奶胀得难受,她就端起来像水枪似的朝墙上射,朝人脸上、身上射,一边射一边甩一边哈哈笑。 这可怜的女人在黑暗里受罪,粉洞抱住她伤心地哭泣,在粉洞怀里她才能稍稍安静一点。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许凡慌忙抱上跑出窑,到村里,找有奶的婆姨给小孙孙吃个一口半口。可这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呀,只好花钱,买奶粉。一家子人挣的钱,都换成孩子活命的奶粉了。这小孙孙,越长越亲,黑葡萄似的眼睛,又大又清亮,两只小手学会了做各种小把戏,挠一个,或者,豆豆豆豆飞——还会捂住小嘴来个飞吻。看见好看的女子,他就扇着两只小胳膊,像小鸟一样,嘴里“妈妈妈妈”地喊,让人家抱,小脸笑成了花朵;这小人精,简直就是许凡心尖子上的一块肉,抱在怀里,多么暖和多么骄傲啊。有人问起来,说,许凡你孙子咋个说?许凡开口就唱: 养个孙子通聪明, 如今也比大人能, 许凡虽然家贫穷, 我孩是贵人生寒门。 这年冬天,孩子呀呀地学说话了,看见一群羊走过,他就响亮地说:“羊羊——”看见小四轮,他就说:“车车——”宝安抱他到人家窑里看电视,看武打片,他看得眉飞色舞,回到自家窑,看见爷爷奶奶,他就“嗨嗨嗨”一通大喊,还威武地比画着拳脚。许凡把一双老眼都笑没了。可是第二天,孩子忽然发起高烧,忙请来村里的大夫,说是伤风感冒,又是打退烧针又是灌药,等到第二天晚上,孩子在奶奶怀里睁开眼睛,看了看那张让他感到安全让他信赖的麻脸,身子最后一抽搐,走了。 后来知道,孩子得的,是中毒性痢疾。 许凡想不明白,想不通,他见人就问一句话,他说:“你说,大冬天,咋就会拉痢?”这问题,一村人,谁也答不上来。他就拄上他的棍子,来到刘家会,那是个乡镇,人多,他看见眼熟的人就问人家,“你给咱说说,大冬天,咋就会拉痢?:人们知道他这是太伤心了,还从没见过许凡这么伤心过呢。后来,饭铺掌柜过来了,这掌柜,从前,在刘家会食堂,当大师傅,支个鏊子烙油旋,和许凡很惯 熟,喜爱听他唱秧歌,这时,他走上前,把许凡拉进小饭铺子里,坐下,对他说: “老伙计,你这问题,只有阎王爷才回答得于啊!” 一句话,说得许凡老泪横流。他抹了一把脸,又抹一把,最后他就把脸埋在了大巴掌里,那巴掌很快就湿了。他悄没声息地哭了一阵儿,抬起脸,甩把鼻涕,望着老朋友,嘴一咧,一咧,不是哭,是唱: 干一口,湿一口, 一家人家手捉手, 引上窜,拖上走, 亲着亲着喂了狗—— 他唱不下去了,放声痛哭,掌柜的也哭了。两个老人,脸对脸,哭着,没人来劝。掌柜的心想,这个老伙计呀,真是伤了元气了。他想起许多年前,有二十多年了吧?许凡有一次路过刘家会,那时饭店不叫饭店,叫某某食堂,他在食堂里烙油旋,油旋五分钱一个,粮票二两,许凡想买一个热油旋,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五分钱,可却摸不出那二两粮票,掌柜的就说:“给咱唱段好秧歌,粮票我免了你的。”许凡开口就唱出四句来: 柏木擀杖杏木案, 两圪朵杵起一盆面, 鏊鏊上剥得个滚油旋, 不要粮票五分钱。 从那儿以后,他们就有了交情。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二十多年了,从来,都是许凡宽别人的心,解劝别人,好像,这世上,惟有这流浪汉没有烦心事活得欢实快乐。那一年,公社修路,刨出一个无主的古墓穴,年轻人不知轻重地把死人头颅骨挑在锹把上,吓唬过往行人,恰巧许凡路过这里,他们挑着那白骨骷髅拦住了许凡,说:“唱段秧歌,唱段秧歌!”许凡望着那骷髅头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这才开口唱道: 远嘹像个石杵则, 近看是颗脑瓜壳, 因为修路来刨出, 叫你看一下——新中国! 连死人他还要安慰安慰呢!那时的许凡,穷是穷,可真是活得精神、欢实!他怀念着那个许凡,他真是想他……此时,饭铺子里,寂静无人,不是饭点,后边也没有锅勺的碰撞和烹炸煎炒的声音。地上,油腻腻的,一摊一摊,摊着从窗外涌进的阳光,那阳光看上去也沾了污秽,不干净,叫人堵心。慢慢地,太阳斜下去了,黄昏来临了,许凡哭到这时辰,哭痛快了,他甩把鼻涕,对老朋友说了一句,“那一年,我爹死后,我跟自己说过,这一辈子,再也不哭了,你看看这……”他羞涩地笑笑,拄着他的棍子,回家了。 回到家,看到粉洞躺在炕上,头上拔着三个紫火罐,几天了,粉洞不吃也不喝,水米不沾一下牙,花白的一头头发,一脱一大把,一脱一大把。许凡走上去,坐在炕沿边,陪着她。天黑了,也没人拉灯,两人摸黑坐着。后来宝安做下饭,给粉洞端过来,劝她吃一口,黑暗中,许凡说话了,许凡叫了一声,“老伴儿呀——”然后就哑着嗓子唱起来:&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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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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