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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非:十五岁出门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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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生活实在是太奥妙了,它是由无数的偶然构成的。你永远无法想像,会有什么人出现,前来帮助你。我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相信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呢?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博尔赫斯,喜欢休谟,喜欢不可知论,因为我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而生活很神秘,我觉得跟后来的写作,也有相关之处。 暴力记忆 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时代的外科医生都是这样一种人:穿着拖鞋,吸着烟,懒散,爱开玩笑,多少还有点神秘感。 写作中出现暴力,大概和童年是有关的。我的童年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与其他人差别也不大。其实在一个敏感的小孩子心里,却是波澜壮阔。 记忆中的暴力在生活中无处不在。我记得祖父曾经用谈笑的语气来讲述一个故事,当时我们村里的一个人,私通日本人。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祖父说,后来我们把他“弄”死了。怎么弄死的?祖父说,就是用绳子把他绑在椅子上,叫了一个剃头的来,用剃刀割断了喉咙。祖父说得轻描淡写,而在我看来,那些东西是很残酷的,对于一个小孩子,完全不能接受。 我们上学的时候,如果不听话,有些老师会打学生的耳光,打手心。我的语文老师,是个苏北人,他说,我不打你,可你知道我怎么惩罚你吗?我会把你的耳朵整个拧下来,让你的血“吧嗒,吧嗒”流到地面上。他就这么说。典型的语言恐怖。 谁都知道,战争是很残酷的,但是那时的很多电影,如《地道战》等,却似乎把战争喜剧化了。“文革”后期的日常生活也不乏暴力的内容。死人、暴力是很好玩的,小孩子喜欢去模仿。渐渐地暴力就渗入了生活,成了记忆的一部分。暴力在那个时代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很简单,任何人都必须如此接受。 我的一个朋友,从前当过医生。他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有个人被一根长长的钢筋穿过了手掌,大家手忙脚乱地把这个人扛到了医院里,心急如焚地问外科医生该怎么办。那个医生正在吃饭,他冷冷地说,怎么办啊?等一等。我先吃饭再说。吃完了,拿一个榔头,“笃笃笃”就敲了出来。敲出来后,他说了两个字:行了。而包扎一类的活就留给了护士。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还不是要一点点地敲出来? 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外科大夫。冷酷然而理性,还有一点幽默感。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时代的外科医生都是这样一种人:穿着拖鞋,吸着烟,懒散,爱开玩笑,多少还有点神秘感。 死亡也是我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任何一个小孩子都会思考这个问题。你是一个名人,你有很多钱,地位很高,事业很成功,可是你还是要死的呀。我觉得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也是在回答这个问题,既然我要死,做一个圣徒和做一个流氓,有什么区别?托尔斯泰在苦苦思索:生活中有什么力量可以安慰我?最后他找到了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在我看来也不是真的答案:既然上帝给了我苦难,那么上帝认为我一定可以承受。如此而已。 普通人的高妙 她已经有了孩子,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想起了他的恩情,于是她千里迢迢去替他收尸,在他的坟头大哭。哭完了之后回去继续与她的丈夫过日子。 克尔凯戈尔说过一句话,所有的人认为重要的事情,在我看来一钱不值;所有人认为不重要的事情在我看来性命攸关。 我知道每个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比方说现在很多的白领,那些成功人士,过的是完全秩序化、标准化的生活,表面上看很好,谈笑风生,但是我相信有些人的内心,可能是一片黑暗。有些人,看起来很普通,很“闷”,但内心可能是一个诗人,有着大的气度。我偏向喜欢这些人,喜欢现实生活中的那些真实、可亲的人。当然,也喜欢那些爱做梦的人。 胡兰成的一篇文章我很喜欢,好像叫《平人的潇湘》。它里面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订了亲,后来男的去打仗了,一走了无音讯,这个女的就再嫁了。后来这个男的战死了,尸体被送了回来。她已经有了孩子,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想起了他的恩情,于是她千里迢迢去替他收尸,在他的坟头大哭。哭完了之后回去继续与她的丈夫过日子。她也不是贞节烈妇,因为她改了嫁。最后又来替他收尸,说明她没有忘记人世间的大义。 我相信现实生活中,一个普通人心中,会有很高妙的东西。你看一些民工,一个耕地的老农,看起来没有文化,你怎么知道他内心的世界呢?他只是不会说而已。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实非常小。 现实生活中,有许多的普通人,有着简单的欲望和喜怒哀乐,他们的生活虽然平庸,但是神圣不可侵犯,所以你根本没有理由,抱着说教的态度,让别人改变生活。事实上,你只能让生活本身来改变你。 我以前喜欢在作品中建立另外一个秩序,用它来影射生活,但是现在我觉得,根本没有这样的必要。日常生活有很多奥妙,这个奥妙并不需要别样的方法来体现。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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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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