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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哑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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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有远方的朋友打电话到我家，远方的朋友们，基本上都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们的声音使我的耳朵一阵酥麻，身心愉悦。但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的母亲会提起话筒，这时沟通就成为问题。母亲现在跟随我生活在城市里，她不识字，更听不懂普通话。有时她坐在我的身旁看电视，同一个故事片或者同一个画面，她会作出与我完全相反的解释。这就像我的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里的一个细节：瞎子王老炳叫他失聪的儿子王家宽去买一块肥皂，但王家宽却买回来一张毛巾，原因是肥皂和毛巾都是长方形的。起先我常常对母亲错误的解释进行纠正，但是久而久之，我以繁忙为理由，一任她的解释错误下去。于是她便生活在她的想象之中，并且自得其乐。我想这样的生活，就是没有语言的生活。
前不久我看了一部电影，内容是反应电话之父——贝尔的一生。在看这部影片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我的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浮现并不是说我的小说有多么的高明，只是觉得当人类的沟通成为问题的时候，贝尔为人类的沟通所做的努力就显得特别地重要。他就像正在伊拉克和美国奔走的外交官，为使人类充满和平和享受美好贡献他的才华。
无法沟通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不光是瞎子王老炳、聋子王家宽和哑巴蔡玉珍必须面对，健康长寿的人们也得面对。或许这也是上帝的旨意，《圣经》里有这样一个故事：洪水大劫以后，挪亚子孙要在平地上建一座巴别塔，希望塔比天高。那塔节节升高直入云霄。上帝知道这事后，降临现场观看。他看见平地上，城头上，人们川流不息地传运着砖料和灰泥，从下往上层层传递，有条不紊，塔愈砌愈高。上帝担心起来，他对天使说：“他们的动作如此协调，靠的是同一种语言。如今建塔，往后做别的事就没有不成的。看来我们得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语言彼此不通。”于是上帝使建塔的人们说出各种各样的语言，他们因为无法沟通，缺乏统一，人心涣散，建塔的工作半途而废。人们终于屈服于语言，屈服于命运。但是王老炳一家尽管语言不通，他们却“三位一体”，在周围的人排斥他们的情况下，建造了新房，陈述了被人强奸的经过，形势急转直下，他们终于艰难地沟通了。这一切都说明，他们在默默地与命运进行着抗挣。
我出生在一个比较封闭的地方，那个地方常常被同学和老师取笑。而我又偏偏十分热爱那个地方，我为它自豪。我想它被误解是因为没有人站出来为它说明，所以我渴望说话。当我阅读到福克纳作品的时候，我认为我已经有了说话的勇气和理由。当然在后来的创作中，我要不停地背叛我的初衷，以适应读者。只是有一点我没法改变和背叛，那就是我的出生。我出生在一个没有语言的地方，就像一个哑巴，当我突然会说话的时候，我得到了人们的同情和支持。这或许也是我能够交好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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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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