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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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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生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老实巴交的只知道和土地打交道。到了王树生这一辈,情况有了改变。从小王树生就讨厌劳作,不是他父亲的棍子打到屁股跟头了,他绝不会自觉自愿地去田里。到十八岁的时候,王树生已是村里小有名气的二流子了,热衷于半夜三更蹲在别人房下听房,第二天随便往哪儿一站,就有人围上来,树生,昨晚又听什么好戏了,给我们学学。得承认,王树生的记忆力真是好,模仿力尤其强。凡是隔夜干过一把的夫妻第二天看见王树生都有点心虚,天知道昨晚后者是否光临了他们的窗下。 王树生二十岁那年,村东头白白胖胖的刘寡妇看上了他那一身精肉,三天两头给他留着门。这天天刚擦黑,王树生就兴冲冲地出门了,谁知道这一去就是四年。在刘寡妇的床上,他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第一次上前线,枪还没摸热,转眼间就成了八路军的俘虏,紧接着受了一番教育后换了一身军装又上了前线。 四年后,当他带着性生活进行到一半的心情和一个他将用大半辈子的生活乐趣换来的排长的职务回到村里时,刘寡妇已成了别人的老婆,大着肚子,身后跟着一大群孩子。王树生对此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只能摇摇头),然后领着他的两个弟弟回了部队。这样,王家的三个儿子都吃上了官饷。 毫无疑问,王树生完成了王家由农村到城市的巨大转折,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理由以王家的功臣自居了。喝了点酒,他时常会把最有耐心也是唯一和他一样没有混出名堂的二弟叫到跟前,没头没脑、感慨万千地说上一段他出生入死的经历,然后一挥手,让后者好自为之、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去吧。而他,则像一条疲惫之极的老狗,爬到床角,倦缩着呼呼睡去。他的妻子——一位比他小十二岁的纺织厂档车女工——却不吃这一套。在形式上,她当然是王树生的老婆,但在精神上,她早已脱离了后者。谁都知道,她男人的那东西不行。其实是根本没有。刚结婚的那一阵,她还东奔西走地试图找到一种神奇的秘方,但人家的回答是,你先去战场上帮他把那根玩意儿找回来接上再说。是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后,她就开始以寡妇自居了。同情她的人很多,大家都咂着嘴说,可惜了一块好田地。其中一些人更愿意以实际行动实实在在地帮上她一把。尽管她不漂亮,可有一身好皮肉和某种野花的芳香。这就够诱人的。对此,王树生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又能怎么办呢?他对赶上门来抱不平的二弟说,是我当初骗了她,是我先对不起她的。背后已经有人私下里给王树生改了姓,喊他老王或干脆:老王八。 三十多年后,也就是八十年代后期,我们已经年逾花甲的老王在老酒之外,又喜欢上了一样东西:看录像。像他这么一位头发花白、胡子花白、眼神也有点发花的老头子混在小青年成堆的录像厅里,是够扎眼的。好在,他已和录像厅里的那些常客成了见面点头的朋友。你要常去录像厅泡泡,你就会知道,那儿一年四季大部分的观众是固定的,只要有新片,我说的当然是带颜色的,18K,最好是24K的,他们一准会来。如今,老王已经退了休,有的是没处打发的时间和精力。对自己一度炙手可热、出尽风头的老婆,他不用再操什么心了。她那一具已完全走了形的肉体,老王相信,没人还能提得起胃口。因此,他尽可以放心地四处逛逛。 十二月二十八号这一天,老王吃过晚饭后,照例去街上转转,消消食。而他的胖老婆则连碗也不洗就爬上了床,守着她的电视机。进入更年期后,她的脾气变得相当厉害,不但坏话听不进,连好话也听不进了,动不动就扯开嗓门和别人一通大吵。她把所有的同事、街坊邻居都得罪光了之后,也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她越来越不爱出门,需要买什么就支使老王去买。同时,她也越来越懒越来越胖越来越不爱动越来越古怪。老王夫妇退休后终于有了点共同爱好:迷上了屏幕。只不过是一个是国家放什么她看什么,而另一个则是国家越禁止的他越看得津津有味。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老王携着一身冷空气进了家门。电视里正在预报天气,偏北风五到六级,北方的大部分地区都有雪,在未来的十二小时内,气温将下降近十度。音量开得很响,老王在卫生间里就听得清清楚楚。这女人近一年来不断自我暗示自己的耳朵不行了,所以和她说话得用上吵架的音量。但有时,老王轻轻的一声嘀咕,她却能极准确地捕捉到。老王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反正,他从来就不了解她,现在就更弄不懂了。扪心自问,他王树生的确有愧于她。这三十多年来。除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妻子的名份之外,他什么也给不了她。不过,为此他也做了几十年遭人耻笑的活王八。老王认为,如此这般,他们应该算是两清了。曾经他们也想过收养一个孩子,于是和王树生的二弟商量,把他的小儿子过继了过来。可惜王树生命中无子,一年后,他二弟的大儿子在河里淹死了,又把小儿子要了回去。王树生又试着和老婆商量,想去老家把刘寡妇的小儿子收养过来。刘寡妇先后嫁了两个丈夫,马不停蹄地生了七个孩子。可他的老婆一听就跳了起来,劈头给了他一巴掌,大喊,想也别想。王树生曾在一次喝醉酒后向她炫耀过自己和刘寡妇的事,他的本意是,他并不是从来就不行的,他曾经行过,而且很行过,如果不是那块该死的弹片,那么,现在让她心满意足绝对不成问题。没有问题的。 老王一只脚刚要跨出家门,他老婆在房间里响亮地说了一句:外面起风了。老王愣了一下,搭在门把上的手一哆嗦。她从来不这样和他说话的,尤其是用那种口气。可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口气,老王一时也形容不上来。总之,是种不同于以往的、让他陌生又熟悉并且受宠若惊的口气。老王关上门,走到卧室门口。躺在被子里的老婆只露出一张堆满横肉的脸和一只双下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视画面,并不理睬他。老王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总觉得床上的人还会对他说点什么的。可后者似乎连看他一眼的兴致也没有。也许我刚才听错了,老王走出家门的时候对自己说,她怎么可能那样对我说话呢。 风比刚才回来的时候好象又大了点。老王将大衣领子竖起来,双手狠搓了几下老脸。天气对他从来不是个问题。这五年来,他风雨无阻地从这个录像厅奔到那个录像厅,手里掌握着第一手的新片资料。全市各个录像厅的售票员和剪票员差不多都成了他的熟人。他们都知道这个一生风风雨雨、老来却无儿无女的不幸的老头却更为不幸地有一个像雌老虎一样凶的老婆,为了躲避老婆没完没了的唠叨,不得不整天在外游[1] [2]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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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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