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养俊

　　认识陈忠实先生，纯属偶然。
    1993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这部文学巨著刚出版上市就被读者一抢而空，出版社在同年7月第二次印刷了这部轰动当时中国文坛的陕军东征代表作。单位有几个同事来找我，说你认识陈忠实吧，让老陈在咱买的《白鹿原》上签个名！任我怎么解释，他们也不相信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陈忠实。他们问我，你老家是在白鹿原下吧？我说是。他们又问，老陈不就是你们那一带的人吗？我说是。他们还问，你不是也在写东西吗？我依然说是。他们继续问，那你怎么能说不认识陈忠实呢？
    仔细想，我真的应该认识陈忠实。因为，他家在白鹿原东，我家在白鹿原西；他家门前是灞河，我家门前是浐河。无论原东还是原西，都同属一座原；不管灞河、浐河，都要入渭河，最终肯定进黄河。还有，陈忠实的书我每部必看、每篇必读，从他的作品中早就认识了他。也许就是这些原因，1993年8月23日，我带着20本《白鹿原》走进了陕西省作家协会大院，一声“乡党”，一声“陈老师”，就和陈忠实先生成了熟人。
    在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的办公室里，陈忠实老师以接待乡党和学生的热情，和我进行了亲切交谈，然后为20本《白鹿原》逐一题字签名，并且极认真地盖上了他的名章。回到单位，有人见了我问，你认识陈忠实？他是你乡党？我问他们是不是对此有些怀疑，他们说，还真有点像，像是白鹿原上的人，就是陈忠实眼睛比你大，脸盘比你宽，皱纹比你多。我说，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陈忠实老师是文学大家、文学巨匠，怎么能乱比？
    也许是乡党、老师，也许是热爱文学的缘故，我和陈忠实渐渐熟识了起来。1997年9月14日下午，我到省作协看望陈老师，一进门他就把出版不久的自选散文集《生命之树》送给了我。打开书一看，发现他早已题了字，并盖了印章。我很感动，一再表示感谢，他笑着说：“咱们是乡党，客气啥哩嘛？再说，就俗气了。”
    1999年元月，正逢我们单位体制改革，我一天到晚忙得找不到东西南北。一日，有朋友做东，请陈忠实和我们几个熟人一块坐。大家谈兴正浓，我的手机却响了，一看，是我顶头上司的来电。陈老师说什么也不让接，非要我把手机关掉。因为处在体制改革的重要关头，我最终还是接了这个电话，陈老师生气地问我是不是非要当官？下班后能不能干点儿自己的事情？大家都愣住了，好在有机灵者说了一个段子，这才冲淡了不和谐的气氛。事后，我一直担心老师会有看法。
    不久，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要出一套青年阅读文库，把我的散文集《絮语人生》列入其中，要求我尽快整理书稿，并请以知名人士作序。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忠实老师，当时陈老师正在完成一个约稿，时间很紧张。除了这个原因，我也担心他会不会还记着上次的事情，于是请青年作家雷电从中帮忙。雷电说，你老兄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凭陈忠实这个名字你也应该信任他。果然，没过多久，陈老师为《絮语人生》写的序———《真情无暇》送到了我的手上。后来我才知道，陈老师为写这个序不但认真阅读了我的全部书稿，还专门在蒲城县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为我和另一个业余作者的集子写了序。
    为感谢陈忠实老师，我准备支付一点稿费给他。雷电说，可不敢，那样他会生气的。我知道陈老师一贯不喜欢俗气的做法，特别淡泊钱这玩意。思来想去，就买了两箱黑瓷瓶西凤酒，乘他不在的时候悄悄放进了他的办公室。陕西文学界都知道陈忠实有三个爱好：抽烟、喝酒、看足球。烟抽的是巴山雪茄，酒喝的是黑瓷葫芦（即墨瓶西凤酒，陈忠实叫它黑瓷葫芦），足球看的是世界杯。后来见到陈老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以后再不要弄歪事了！叫人家笑话。”不用想，他说的肯定是送酒的事情。
    2005年年底，我们单位筹备成立陕西邮政文联。开会前一天，我打电话给陈老师，希望他能光临指导。陈老师对邮政有很深的感情，又十分关心群众性的文学创作活动，他很想参加，不巧遇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活动。于是，他连夜加班，为我们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贺信。这封2005年12月5日所写的贺信成了我们这次会议的亮点和代表们关心的焦点，使我们邮政文学爱好者深受鼓舞。
    2007年7月12日晚，我们约当地几位朋友在一起吃饭，陈忠实老师也参加了这次活动。这天，陕西各大媒体都刊登了《白鹿原》舞剧要在西安上演和电影《白鹿原》将要开拍的消息，还有消息说陈忠实有望出演白家轩之父。那天陈忠实老师兴致很高，但是他断然否定要当什么演员之类的传说。当我们纷纷举杯给他敬酒时，他说还有好事呢，原来他的散文集《行走的笔记》刚刚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说着他就从提包里取出了几本样书，分别签名送给我们几个。
    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我双手接过他签了名的书，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他明显地苍老了，可是他脸上的皱纹却透露坚毅和刚强，在他有着鹰似锐利目光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位哲人的果敢、聪明和睿智。
    2007年9月中旬，陕西省第五次作家代表大会在西安止园召开，陈忠实老师因年龄的关系离开了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的位子，荣任陕西省作家协会荣誉主席。
    9月18日下午，当新任主席贾平凹在就职讲话中讲到陈忠实在作协做出的显著成绩和对陕西文学发展做出重大贡献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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