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死在床上算得上最不错的了。但偏偏有许多文人没有死在床上,比如说嵇康这个倒霉鬼,莫名其妙的就要被砍头了。
嵇康倒是显得挺从容的,也并不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是从容。很真实的从容。还在他离别京师押赴刑场的那天,王干多名太学生集体请愿,请求朝廷把嵇康留下来教他们弹琴咏诗。有人后来妄加推断。说这些学生是帮了嵇康的倒忙。他们要不请愿司马昭或许会刀下留人。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数千年的杀戮,却怎么也杀灭不了中国人对东方世间王道的梦想。唯有嵇康是清醒的.他不会像屈原那样披散着头发.吟诵着诗句,游魂般地飘到汨罗江去投水。屈原死得绝望,他的死、不是因为清醒。而是因为认真。认真.应该看着对象,对楚怀王、上官靳尚、公子兰那样的人,再认真又有什么用呢?
秘康不是屈原。如果司马昭不杀他,他一定会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着。汨罗江没有沉下第二个屈原、那个忧愤了一生的贾谊是病死的。他离汨罗江很近。但他宁可病死也没有步屈子的后尘。这是一种成熟的表现。这说明文人已在—个深渊边站稳了脚跟、我不会自己跳下去.除非你把我推下去.我没有力量反抗.但我站得直自己的身体。
嵇康在他的人生终点站稳了.那时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他看了一眼太阳.感到距离动刀的时辰还有一点空隙。便请求禁军头目给他—把琴,让他再弹一支曲子。他弹着《广陵散》,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相传嵇康游历洛西时.寄宿于华阳亭,一天黄昏。他正在房里弹琴消遣,忽然来了一位客人,同他一起谈论音律.并弹了一支曲子,就是这曲《广陵散》。嵇康感觉这曲子不是人弹出来的,正要向那位客人打听时、客人已飘然而去。只说了一句:”那曲子已在你的弦上了。”像是神话,艺术的最高境界,其实就是神话。雪亮的刀,反射着阳光。 在琴声下颤动,嵇康弹琴的侧影,被如血的残阳勾勒得很美。他死得多么风流,多么富有诗意,他把自己的死亡变成了一个节日。我也顿时悟到,嵇康是真实地存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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