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玉与阿勒泰石头
作者:叶文玲
算来是第三次到新疆,去了久已向往的和田。就像到吐鲁番必尝葡萄,认识和田,先识玉,纯净细腻的羊脂玉,是和田最挺括的名片。
我从不注意珠玉宝物,即便初识“名片”,不见得就明白源远流长的玉文化;原以为,各地都产玉,到和田才想到了“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的佳句;想到因为献玉,被断去双足的楚人卞和、完璧归赵、封侯拜相的蔺相如。玉的品性可歌可泣,“玉贞而折,不能瓦合”,一块小小的玉,是掌上珍玩,也能改变人的命运,与国事相论。
1995年访问台湾,幸遇父亲的老朋友。父亲当年曾真诚资助过他们一家。为表心意,这位九五老人颤巍巍拿出一个红纸包,里面是一只白玉镯。老人说:“这是真玉,和田的……”我一时木然,没意识到这“和田玉镯”价值几何,从老人潮湿的眼瞳,感受他思乡感友的隆情厚意。
到和田,我惊异造物天工的如此厚爱,两条玉河滚滚交汇——产白玉叫白玉河,产黑玉叫墨玉河。这些名字接受河水冰清玉洁的浸染,是夜梦中,也是如玉、如水,温润绵长。八月是新疆最美的季节,和田早晚凉意袭人,只要大水消退,人们便在河滩上久久打捞,希冀有所发现。某某人捡到一块稀世羊脂玉一夜暴富故事,是当地人尽皆知的传奇,鼓舞更多的淘宝者,探求不止,梦想成真。如今玉矿开采越发金贵,藏玉玩玉往往是不敢妄想的奢侈。
在和田,出售玉石的店连成一条街,经不住同伴怂恿,我买了指头大小的一块“童子献桃”,给孙子外孙买了生肖玉佩,权作“不枉和田一游”的纪念。
在我眼里,美玉是石头的异变,玉是石,石是玉;我到伊犁的旅游胜地库尔德宁游赏时,在牧民毡房前捡了一块石头。椭圆形,只有幼童巴掌大小,云纹,深深浅浅,从淡青、青一直到翠绿,如青瓷杯盛了明前茶,“夺千峰翠色”之妙,我自己欢天喜地,同伴们都觉得这是石头,也是玉。
在阿勒泰看喀纳斯湖。曲曲折折山中行,沿途尽是金闪银烁的美石,有人说这是玉,有人说是石,据说石中含有发光云母……在我眼里,它们就是玉,是山、水、诗、画,是五彩斑斓的召唤!这期间我拣到一块二指宽美石,有人说它是美玉,颜色与库尔德宁的那块如出一辙,同伴笑我傻,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把它称为玉——玉不能言最是诗,人若有情玉亦知。
以后的行程里,经常发现美丽的石头,包括粼粼水中的卵石也诱惑我——甚至每一块都是可观可赏的宝贝!已被我似玉非玉,痴行痴说所感染,同伴都响应了,捡石,已然成为集体行动,共同爱好。
欢呼声在湖岸边此起彼落,大家将捡来的美石仔细品评;其中种种愉悦,与买玉的所谓快乐,难以比拟。沿路的好石太多了,也太大了;朋友们的盛情太高涨,到后来,面对着地上的一大堆石头,大家不能不犯愁,带着这么多“石君子”,能上飞机吗?
在同伴的友爱帮助下,这堆被大家千辛万苦捡来的石头,终于又一次堆在了我家阳台上。
记得二十年前初访青藏线,格尔木的高原战士曾给予我隆重的馈赠——十几块非常漂亮的昆仑石。那时是坐火车,没有物重限制,我将几箱瓜果舍弃,带回了他们送我的这座“昆仑山”。我又一次沾沾自喜。不是吗,在和煦的江南阳光下,含蓄、矜持的石头,这玉石的兄弟们,俨然一座无言的阿勒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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