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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山传奇

作者:鲁彦周

  

"难哪!"区委书记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我听到这里,想抽身走了,两个领导干部谈这类问题,是不应该听的,可我刚要走,忽然听见区委书记又说:
  "你知道吗?对你阁下的议论也不少啊!"
  "啊!"
  我停下来。对他的事,我情不自禁地想听个明白。
  "说你在这里,搞的是向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投降路线,你压制了政工人员,还有你搞的什么形势和任务教育,据说,这些都是很成问题的!"
  "管它呢!有些人就是靠议论别人搞小动作为业的,我们跟他们拍子跳,就得把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卑下。"
  "你的前任大概也有一份功劳,他已经提为组织部长了。"
  我刚听到这里,我们几个队员从那边跑来了,区委书记和他也站起来了,我怕被他们发现,也急忙转身走了。
  他们这场谈话,当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那时的我,以为这些政治上的问题,都是党和上级的事,我们这些普通党员,只要响应号召就行了。所以,我看他们都向营地附近走去,我也从另一条路上赶了回去。
  离营地很远,就听见一阵欢笑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清脆地响了起来,我抬头望去,只见有几个人在那边跑马。
  原来,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一直在玩骑马。我到了营地的时候,小伙子们已经都骑过了,他们又向姑娘们起哄,要她们也来一下。他们一见我,也把我拉住,把我们几个从来不敢沾马边的姑娘包围起来,硬要我们上马试一试,说这是工作需要。几位姑娘都大着胆子骑上去了,连冯晴岚也骑着马走了一圈。只剩下我一个,怎么也不敢上。小伙子和姑娘们越起哄,我越不敢上,我越表现胆怯,他们就越起哄,搞得我满脸绯红,非常狼狈。
  正在我下不来台阶的时候,突然我看见我们的新政委一纵身跳上了一匹马。他勒着马在我身旁转了一圈,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猛地一下把我提到了马上,紧接着他又跳了下去,哈哈大笑着把缰绳抛给了我。我呆呆地坐在马上,只听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我定了定神,觉得骑在马身上也很平稳。马踏着小步在原地走着,我不觉胆子也大起来,望着政委,感谢地向他笑笑。为了表示我现在不怕了,我还把身子一挺,把马缰一收紧。谁知我这一个动作,马以为我是下达命令,它昂起头,一声长嘶,尥开蹄子飞奔起来。
  这下可真把我吓晕了,我紧紧伏在马鞍上,只觉耳边风呼呼作响,也不晓得被马带到什么地方,眼也不敢睁,头也不敢抬。过了好久,马忽然停住了,只听一个人喊:"宋薇同志,宋薇同志。"我一睁眼,这才看见政委已经站在我的马旁边,他紧紧逮住马头,他和马都已站在悬崖边上了。
  这时,我已顾不得什么难为情了。我一下就滚下马,落到他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地上,我还没从惊骇中醒过来,怔怔地望着他,拉着他的手不放,好像一松手,马又会把我驮跑似的。
  等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山区的春夜是迷人的。清辉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挺秀的山峰都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朦朦胧胧的薄雾。
  这夜晚的幽静的迷人景色,加上饱含着兰花芬芳的空气,使我深深感动了。我情不自禁地想和他靠得近些。我忽然觉得,正是这匹马,给我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一反往常见了他就脸红的态度,一再引他讲话,请他讲他的经历、见闻和许多问题的见解,我也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我们之间原来又相同又那么不同,相同的是我们都是在革命的怀抱里长大的,不同的是我的经历太平淡了,而他,虽然只比我大几岁,但是却饱经了沧桑。他小时候跟父亲住在北京,父亲牺牲后,他又到了延安,并且还被送到国外,直到解放战争后期才回到国内。
  我听他讲着经历,望着他那在月光下显得特别英俊的脸,望着他那浓眉下的闪光的深邃的眼睛,我的心猛烈地跳起来,我的脚步有些发飘。有时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就紧紧拉着他的膀子,他的健壮的膀臂接触到我的怀抱,使我浑身颤栗起来,我不自觉地靠紧了他,我们停止了谈话。
  我觉察到我的失态,我满脸发烧。我松开他的膀子,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但是,我感觉到他正在动情地凝视着我。
  大白马不明白我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它把头昂起来,呼噜了一声,站住了。林里的鸟儿都为之惊叫起来。山林里没有一丝风,芬芳的空气浓得像酒。我低着头慢慢朝前走着,我们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我感到这种沉默是危险的,但是这种沉默,却使我有一种醉酒似的甜蜜。
  我们都不想打破这种沉默。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被一片云儿遮住了,周围的景色格外朦胧起来。大白马已经不管我们,自个儿慢慢朝前走了。它的有节奏的蹄声,朝着一条小溪边响去。我们时而靠得很近,时而离得远些,我们还是不声不响,一直到了一条小溪边,我们才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溪水淙淙地响着,泛着微光。马儿停在那里,我知道我们已经离营地不远了。我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我忍不住回过身来,抬头望着他,我看见他也正在俯视着我,虽然在暗中,我们的眼光还是像电光一样碰着了。这眼光比千言万语都说明问题。忽然,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向他伸开两只胳膊,他一下子把我搂了起来。
  我们热烈地吻起来了,我们还是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忽然把我抱上了马,他自己也骑到马上来,我们就那样让马儿信步走去。我们望着茫茫的夜的山林,我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我听见我们的心,都在激烈地跳动……
  我们回到草滩营地时,已经很晚了,同志们还没有散去,他们见我平安回来,都非常高兴地围了上来。当我和冯晴岚拥抱时,我忽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感谢那匹大白马,它把我带进了幸福的乐园。"老实的冯晴岚也一下明白了,她反过来把我紧抱着,热烈地小声地说:"我祝福你,你找到的是真诚的火热的心!"她为我流下了快乐的眼泪。
  永生难忘的那个夜晚啊,这第一次的最纯真、最热烈的爱情,在这以前没有过,在这以后也没有了!
  我哪里会想到,在这一年的五月里,我被调到省党校学习,竟成了我们的永远分离。我更没有想到,在这以后,我会嫁给我曾经很讨厌的考察队的原政委,后来成了天云山特区党委组织部长的吴遥。
  
  思绪就像这窗外的雪片,绵绵不断,手上的照片,却又像一团火炭,从手上一直燃烧到心里。一股冷汗沾湿了我的内衣,我忘了周瑜贞还在外面,呆呆站在房里,茫然地看着这铺陈华丽而又俗气的卧室。
  我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这以后所发生的事,周瑜贞喊了一声"宋大姐",走进房里来了。
  我飞快地藏起了照片,赶忙请她坐下来。
  "我正讲着,你怎么跑到房里就不出来了?"周瑜贞大声地嚷起来了。
  "我想添件衣裳,客厅里太冷。"我只得扯了个谎。
  "这房里我看更冷。"周瑜贞不无讽刺地说,"好华丽的房间,对比真是太强烈了!"
  "跟什么对比太强烈了?"
  "跟那车把式的家!"
  "啊?你到他家里去了?"
  "去了!不仅去了,还做了客呢!"
  "那你讲讲吧!"
  "我本来就要讲到了嘛!"她说,在吴遥常坐的那把有丝绒靠垫的软椅上坐下来,还挖苦地问了句,"能坐吗?"
  我只能苦笑了一下,对这个跟我们有特殊关系,又是这样性格的人,我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表明我真是要添衣裳,我披上了大衣,坐到她对面,她又开始讲起来。
  "当天晚上,我没有打听到什么,第二天早晨,因为想起自己的任务,也就把这事丢在一边。吃过早点,我又到了镇革委会,找到了昨天接待我的那位同志。他告诉我,他想到一个线索,他给我写了封介绍信,要我去郊区小学,找一个叫冯晴岚的老师,据他告诉我,她是当年在考察队工作的。"
  周瑜贞讲到冯晴岚,又使我震惊了一下,但是我没有动,也没有打断她,我俯下头,托着腮,听她讲下去。
  "我拿了介绍信,"周瑜贞继续说,"问了一下路就出发了。"
  "这天天气倒是晴朗的,但是却很冷,我把围巾紧紧围在脖子上,迎着风低着头朝前走着。刚出镇,一辆马车从我身边驰了过去。我抬头一看,又是那辆马车,罗群和那个小姑娘照旧坐在车上。他们也看见了我,那小姑娘用手朝我指指,罗群也抬头望望我,我不自觉地扬起了手,可他们已经渐渐跑远了。
  "这个怪马车夫,怎么老是和我碰面?我心里这样想。
  "出镇几里,在一个村子旁边的河边上,我找到了学校。
  "学校已经放了寒假,没有人。我按照人家指定的路线走到学校后面,这才看见有两间用山茅草盖的房子。墙是一些树皮和泥糊起来的,门外有一片小场地,两棵青翠的杉树,对称地长在那里,给这简陋得可怜的茅屋增添了不少生气。
  "我没走近房子,便看见两个小学生,惊惊慌慌地从房里跑出来。他们看见我就喊起来:'我们老师……她……'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问:'你们老师怎么啦?'一个较大的学生说:'她犯病了,她正在给我们补课,一下子就晕倒了!'我一听三步两步奔进房里,只见还有几个小学生,围着一个俯身倒在地上的女人哭。那女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我一看也吓坏了,忙向小学生们摆摆手,要他们安静。我俯身下去,抓住她的手试试她的脉搏,又听了听她的呼吸。脉搏和呼吸都比较弱,我判断不了她是什么病,可是我不能让她躺在这冰冷的地上,我小心地把她抱起来,由学生协助,给她扶到床上,盖上了被。
  "我考虑是不是要找医生,但我不知道在哪能找到医生,我决定先让病人安静地休息。我把小学生们领到门外,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小学生七嘴八舌告诉我,老师正给他们补课,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跌到地上。我又问一个较大的学生,她从前是不是也犯过这样的病。这个同学说她从前也犯过,有时很快就好了。我们估计可能是一种老毛病,便又回到房里,进一步观察她的动静。
  "我到床边再看看她,她眼睛虽然闭着,但呼吸平稳得多了,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可怕了,看来危险性不大,我便端了张竹椅子,在她床前坐下来。
  "我环顾了一下室内,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简单得可怜的家,房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除了她现在睡的一张大床,和那个小间里的一张小木床还算是比较完整,其余桌子、凳子都是七拼八凑用什么板子钉起来的。房里连一个堪称窗户的东西也没有,只有几个小方块洞,钉了几根木条,装上拼凑起来的玻璃。现正射进几束使人倍增寂寞的光。但是使我惊讶的,在这个破旧房里,书却很多,密密层层,一直从地上几乎堆到屋顶。书也没有橱,是用一些木板,一层一层钉上去的架子,遮满了整个山墙。
  "这又是个怪人!我心里这样想。她物质生活这么贫困,而精神食粮倒是如此丰富!这位冯晴岚为什么一个人蹲在这山沟里?她难道就是孤身一人?
  "我转而仔细观察起她来,我这才发现,她是那种所谓猛看一般,细看却非常吸引人的人。她那本来苍白现在已略带红晕的脸,她那秀气的眉,端正的鼻子,加上乌黑的头发,都使她具有一种特别的恬静美。她不像你宋薇大姐鲜艳丰润,但她却像那水仙,亭亭玉立,自有一种淡雅高洁的天然风韵。
  "她的实际年龄我很难判断,也可能是三十七八,也可能是四十出头。有一些女同志,正是到了这种年龄,才显出她的风采,使人难以看清她的岁数,她大约就是属于这种人。
  "我望了她一会,她动了动,我替她把被子掖好。一抬头,忽然看见靠床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的照片。我不由仔细看起来,越看越觉得这张照片上的人很面熟,我看着看着猛然想起,这正是那个叫罗群的马车夫兼反革命的照片。
  "我吃了一惊,难道她是罗群的……
  "就在这时,她睁开了眼睛望着我。我轻声问:'你好些了吗?'她点点头。这时,一直在门口张望的学生们,一下子都跑了进来。这些学生,对这位老师的感情大概是非常深厚的,他们看见老师醒过来,有的高兴地笑,有的激动得哭了。她伸出一只手,在一个小孩子头上抚摸了一下,用微弱但很清晰的声音说:'哭什么?我……我不要紧的,你们先回去吧,好好在家温习功课。'学生们还是舍不得走。我问她要不要找个医生来,她摇摇头说:'不用,我知道我自己的病,过一刻就没事了。'她又催学生们回去,等学生们走了,她才又一次打量着我问:'你是从哪来的?'我说:'你先别多说话,等会儿再讲吧!你要喝水吗?'她点点头,我在墙脚下找到一个竹壳水瓶,给她倒了杯水。
  "她喝过水以后,抱歉地微笑了一下说:'难为你了!'
  "她挣扎了一下,坐了起来,我帮她拿了个枕头垫在后背。她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又问我是谁,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了她,她多少有点惊讶地望着我。我赶紧把我的来意说明了,并把镇革委会的介绍信递给了她。她看看信,'啊'了一声说:'总算有人又想起天云山区了。'我说:'是的,天云山白白过去了许多年,这是一个历史的悲剧!'
  "'悲剧,'她几乎觉察不出地颤抖了一下,用她那带有疑问的眼光望着我。
  "'为什么不是呢?'我说,不自觉地像在你家里一样,滔滔不绝发起议论来。我议论的那些观点你是清楚的,她在我讲话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可是我发觉她眼里的疑虑神情逐渐消失了,终于对我的某些比喻点了点头,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并用低低的声音问我:'你还是第一次见我哪!就敢议论这样一些大事?'
  "'为什么不敢呢?'我又激愤地讲起来,'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戒备?这正是我们政治生活不正常所造成的恶果,这种现象,应当彻底消灭!'
  "'看来你倒是个很爽快的人!'她说,'你是哪里人?'
  "我告诉了她。
  "'你是哪年来这个地区的?'她又问,'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知道她还是想进一步考查我,处在她这样的环境,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为了解除她的疑虑,我索性坐到她的床沿上,把我的底全部亮了出来。当我讲到我的父亲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她说:'你的父亲我听老罗说过,他在前几年遭的罪也不小。'
  "我知道她说的老罗就是罗群,我故意问:'老罗是谁?'
  "'他吗,是我的爱人!'她说,眼光里霎时露出一种温情的微笑,她还用手指指那张照片,'你看,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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