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少孩子
作者:理由
三
北京解放后不久,我们党的统战工作部门盛情邀请各界知名人士,到北京饭店舒怀座谈。几天的会议,她守口如瓶,一言未发。
划时代的开国大典,金水桥前万众欢腾,紫禁城里巷静人空。她接到一份请柬,邀她参加观礼。多么荣幸呵,她竟然没去。
简直不可思议,简直不通情理!
且慢,她可不是一个感情麻木、不通情理的人。她想得很多。几十年的独特的生活经历,使她越发感到做人要有一种精神力量的支撑。在她看来,这种精神力量是抽象的信条,神圣的化身,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应随着现实的改变而改变。身外的波澜向她涌来,她本能地从体内分泌更多的钙质,不断加固着自己的贝壳,闭缩于精神的贝壳之中。她与现实生活的唯一联系,就是接生、看病;看病、接生……
就在这时,她的门诊室里恰巧来了一位病人。从此,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位妇女衣着朴素,和蔼可亲,由全国妇联的同志陪同前来就医,请医生做例行的妇产科检查。林巧稚一面进行检查,一面用医生的口吻,询问产历和病历:"以前生过小孩吗?"
那位妇女告诉她,很早以前生过小孩。那是一九二七年的事了,在一间很小很差的医院里,生下一个九磅的男孩,胖胖的,很可爱的。可惜,那时的条件太坏了,孩子生下不久就生病死去。当时敌人到处追捕,不能到大医院去接生,如果暴露了行踪,就会有人来抓……
林巧稚问道:"后来为什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再要孩子呢?"
那位妇女说,后来的环境更恶劣了,行军、打仗,身体又落下病根。工作很忙,顾不得治疗,从此,再也没要小孩了……
林巧稚听了怦然心动。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献身于政治的妇女,历尽艰苦卓绝,牺牲了个人的一切,也牺牲了做母亲的权利。林巧稚对这样的政治还缺乏了解,但那位妇女的崇高品格,却使她油然产生敬意。
诊断后,她怀着尊敬和祝福的心情,回答了病人提出的问题。
第二天,医院里有人对她说:"你知道昨天来看病的是谁吗?"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是周恩来的夫人!"
林巧稚很快接到邓颖超同志的电话:"林大夫,谢谢你给我看病,谢谢你的关照……"
她撂下电话,心里很不平静。邓颖超同志是多么平易近人呵!她就这样地认识了敬爱的大姐。
过了一段时间,她接到一个通知,请她和协和的另外几位医生一起前去中南海的怀仁堂开会。
提到开会,她的心情总有几分烦躁。当时在协和那个狭窄的小天地里,还流传着不少对党和人民政权的流言蜚语。共产党的会真多,开会等人等得心里着急,开起会来没完没了。由于职业习惯而精于计算时间的她,把开会当做一种沉重的负担。当她驱车前往的时候,身上无精打采的……
会议预定在下午三时举行。她和几位同事走进会场,刚刚坐下,神情未定,台上忽然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请大家坐好,现在宣布开会!"
站在台上的人浓眉似剑,目若朗星,神采飘逸地扫视着会场。他正是周恩来同志。
林巧稚本能地看看手表,分秒不差地指向三点。一股新鲜的感奋震动全身,一番感触随口而出:"呀,想不到共产党这样遵守时间,看起来可以跟他们走呀!"
她说话的嗓门挺大,又恰好是坐在前排,周围的人都听见了。有的人掩口而笑,有的人向她投来责备的目光。
这番议论太幼稚了,又多么地不顾场合!但是,请原谅她,她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也毫不掩饰地说出来。她正是凭借自己的直感和质感,一点一滴地认识伟大的党,认识崭新的社会。一个年近半百的知识分子,当她迈出新的一步时,就像一个刚刚学习走路的孩子,那样蹒跚而可爱!
后来,邓大姐多次请她到家里去做客,渐渐和总理、大姐熟识起来。她目睹了这个伟大家庭的日常生活画面。我们的总理重任在身,日理万机,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早饭,常常是站在桌子跟前三口两口吃下去的,连坐一坐都顾不得,披上衣服匆匆走了。她望着总理走去的身影,看看眼前可敬可亲的大姐,那种对政治的隔阂感冰融雪化,她对政治有了新的理解。她感到,这样的政治将给全体人民带来幸福;她从内心发出欢呼:中国有了一位真正的"良相"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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