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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美丽的红指甲

作者:景宜[白族]

  

“呸!”沙金娘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吃着狗屎了吧?”白姐将两手抱在胸前。
  “哼!说对罗!吃了狗屎才干得出那种事来!”沙金娘翻了翻白眼珠。
  “嗬,要不是你干过,怎么知道别人干什么呢?啧啧啧,真看不出你这皱皮老虾还有这么点甜乖呀。”白姐尖溜溜地笑道。
  “骚货,你糟踏人!”沙金娘蹦了起来,不小心碰翻了油粉摊子,醋瓶、盐罐翻洒一地。
  “哈哈哈……”白姐开心地大笑起来,响亮、疯狂的声音使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找政府!找政府!这骚婆娘要翻天了!”沙金娘喊叫着又跳起来。
  “闹什么!”月恩从吵闹着的人群中走出来,喝住了沙金娘,“一天天读报学习,妇女会上讲得多好,要团结友爱,动不动就吵就打,还有没有点觉悟!”
  一见是公社妇女干部来了,许多人也不吭气了,沙金娘拉着月恩就嚎啕起来。
  “算了算了,各做各的事,莫说别人闲话,她有错误要好心帮助嘛,闲说什么。”
  “什么!错误?”
  白姐像被毒蜂螫了一下,猛回头盯着月恩……
  
  阿黑捆好柴驮,把骡子放进树林嚼叶子,怎么这样累呀,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唉。他扔了砍刀躺在一堆树叶上,几天几夜了,他没睡一个好觉。他合扰两手枕在头下,脑袋很重,种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清晰地一个又一个在脑海里迅速交替起伏:全村人议论纷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背,就像无数只射灯照着一只小虫。他强忍住被屈辱的痛苦,故意像往常一样乐呵呵地和人们打招呼,用一种故作的不以为然的神态表现他的憎恨。他把恨倾注在拖着大网的潇洒姿态中,倾注在那笑声朗朗的风趣幽默中,他用这种方法对付那些盯着他的眼睛和在揣度着他的人心。他蔑视那些眼睛,那些射灯,他想让这小虫——心,能在这强烈的灯光下不慌乱,不转向,悠然地穿过那些虚无的灯光。他的头脑昏昏沉沉,一股树叶的苦涩气息沁人心脾,隐隐地传来骡子嚼草的声音,安静了。恍恍惚惚的感觉刚笼上他的头脑,又有一股强烈的电流突然贯穿他的全身,他猛地睁开眼睛,记起了在贸易站门口:他往秤台上抬鱼篓,不小心打翻了,他朝旁边那几个正在说笑的小伙子喊道:“喂!帮个忙。”那几个人突然停止说笑,默默地过来帮他捡鱼,谁也不吭一声,那种气氛令他难受极了。他竭力想用睡来使塞满他满子里的种种现象和回忆无法翻腾起来。但一闭上眼睛却更清楚地看见:水坎边上一群姑娘在洗菜,他赶着骡子走过,故意响亮地打了个口哨。要在平时那些姑娘见了阿黑,非要牵手拦路,有事无事地扯上一半天,可是今天这一声口哨却没有带来欢乐的效果。姑娘们低声嗤嗤地笑,也有人回过头朝他点点头,可谁也不向他走近一步,那几个平时最倾慕阿黑的姑娘,都显出一种傲然的神态。他被激怒了,狠狠地抽了骡子一鞭大步走了过来。
  一股树叶的苦涩气味,他辗转反侧在树叶堆上,太阳透过树林的枝隙把斑驳的亮光洒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更花了。这些亮点使他想起眼睛,射灯,灯光下一只无法逃脱的小虫……
  月恩平息了街头的吵闹,就到阿黑家来了。阿黑妈正在院里筛米,旁边草墩上坐着玉子,她正在向阿黑妈讲叙街上的事,又气又恨,伤心地落下泪来。
  “哟,好亲热的两母女!”月恩笑盈盈地迈进门坎。
  “月恩来了”阿黑妈扶着腰站起来,老太婆的头发上蒙了一层白糠灰,像是更苍老、忧郁了。
  “找阿黑?他驮柴去了,就该回来了,坐吧。”
  月恩坐下来望见玉子脸上的泪痕:
  “哟,哭什么?女人一哭就不漂亮了。”她亲亲热热地搂住玉子。
  “唉,月恩,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是干部,你说这些娃娃闹的都是什么事啊,让人把心都操碎了!”老太婆撩起围裙擦擦眼眶。
  “大嫫,你莫急,瞧,我不是帮忙来了,有共青团和大家的帮助一切都好解决。”
  “月恩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玉子哭出声来。
  月恩望着玉子泪涟涟的脸,心里涌起一阵爱怜,虽然她平时看玉子的眼光总露出一种鄙视,好像在说“唉呀,你怎么这么呆笨”,但是眼前这个泪人又特别令她怜爱,她掏出手帕给玉子擦泪。
  正说着,一匹高头大马驮着柴垛踏进院来。阿黑摘下草帽,扔在柴垛上,粗声粗声地说:
  “你找我说什么?”他动手解着垛子。
  月恩莞尔一笑,扭着轻盈的腰肢走到阿黑对面:
  “找你闲谈,怎么,找不得么?”
  “哼!”阿黑转进堂屋,端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喝起来。
  “唉,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虽说不是吃一个娘的奶,但你和白姐就像我的亲兄妹。”
  “得了,你直说吧!是要坐牢还是要斗争。”阿黑解下腰间的绳子,对着墙说,“用不着做什么工作,我心直骨头硬,就是下地狱也是这样!”
  “老天啊!你说得容易,你去坐牢我死了谁来抬?”阿黑妈冲进屋来指着阿黑的头又哭又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爹死后我苦死苦活把你养大成人,是叫你去坐牢吗?老天呀,我是哪世得罪了释伽佛祖啊,养下这个狗东西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你一口一个去坐牢,你两个妹妹哪家敢要?我死了骨头当干鱼晒?算了,我不如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老太婆抖着粘满糠灰的头向墙壁撞去。
  “阿妈!”阿黑抱住母亲,吓得在母亲面前跪下了。
  “狗东西,你给我站起来。从今后你要不回心转意,我就死在你面前!”老太婆哭叫着。
  “阿黑,直说了吧,不是我爱管闲事,这件事牵扯到法律问题,它的严重后果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月恩侧身站在黑洞洞的内屋门口,白色的流苏遮着她的脸。
  阿黑一脚踏在板凳上狠狠地抽烟。
  “阿黑啊,莫憨了,人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为了一个女人让人嘲笑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再说你也替海生想想,替玉子想想,人不能太自私。”
  阿黑的脑子乱了。
  
  夜。海滩上风很大,朦胧的夜霭中一堵堵嶙峋的礁石像蹲伏着的怪兽,面目狰狞。远远的海上小水阁寺还有香火闪着红光。
  阿黑到小礁石去见白姐。他步履蹒跚地走在雨后松软潮湿的沙滩上。
  白姐啊!火一样的女人,你是妖魔变的吗?还是菩萨脱生”听见你的笑声过日子都有兴头。你夺去了我的心,烧沸了我的心,我不敢想我的生活里没有你!从他滚烫的胸中发出渴望的叹息声,把轻轻的热气送到他脸上。他走着,松软的沙滩浸出了水,每走一步都觉得向下沉。一阵阵海潮发出单寂的响声。
  小礁石。白姐孤独地徘徊着。那堵形状狰狞的礁石像一个张着嘴的怪兽,美丽的白色身影在那怪兽的嘴下走来走去。
  一股热血涌上胸口,他想扑上去从黑暗和那怪兽的嘴中夺过那个女人来。可是摇晃了一下,他靠在一堵礁石上。
  他的心缩紧了,脑海里出现了满头糠灰的母亲可怜地叫喊着撞倒在墙上……两个妹妹被人唾弃……白色的流苏遮着月恩的侧面,看不清她的脸和她身后黑洞洞的内屋……法律,诉讼……被人讥笑一辈子!爱情啊,你是什么时候带上了这些沉重的镣铐?是什么时候掺杂了这些恐怖的色彩?属于你的只应该是月亮,海水,礁石,被撕破的衬衫肩头;属于你的只应该是朝霞,水鸟,初生的婴儿,玉白菜的歌。而此刻它就像黑暗中那狰狞的怪兽,张着阴森森的大嘴在等待着这个打渔汉子的进退。
  天上的繁星在不安地闪动,瑟缩地发抖,海上一片黑暗。那个白色的美丽女人的轮廓,像一个黑暗中不灭的精灵,在那堵礁石前不安地徘徊。
  阿黑注视着她,就像注视着另一个世界。他犹豫着应不应该走过去,仿佛在这之间隔着人与鬼的界线,隔着黑与白的分野,隔着世俗容许的阿黑与世俗唾弃的阿黑之间神圣的界碑。走过去吧!阿黑,为人生的朝霞和月亮,玉白菜的歌和初生的婴儿;为让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两颗心,不受扭曲和撕裂,你走过去吧!泪水是热的,心也是热的,它噙在那个白衣女人的眼角,它跳动在那个美丽的身躯里。只需你向前走几步,这世界上就将多几分温暖,多几分蓬勃生机,多几分朝霞和月光。不!阿黑,你不能再往前走。你身上除了那颗心而外,还有母亲和妹妹的名誉,还有月恩讲的法律,海生要维系的丈夫的权力。相比之下你的那颗心算个什么玩意!心能比得过名誉、法律和权力吗?你不能走过去,不能让人的心高于这一切,不能破坏这一切的平衡!你要是向前走一步,你经得起这一切的压力吗?你经得起这巨大的冷落吗?
  懊恼碾碎了他的心,一种暗自的恐惧使他痛苦,不但害怕,而且悔恨。火一般的悔恨和缠绵的爱激动着他的心,他对着深沉的夜色哀叹,脚下的泥沙被他踩出一个个深坑,虎钳般的手指狠狠地抠下一块块礁石苔藓。他不敢看那个在礁石前徘徊的白衣女人,深深地低下头去。
  阿黑,你抬起头来,抬起头看看顶上这一片广袤的天空。你还记得吗?在这片天空下,在那溶溶的月夜中,你怀着何等诚挚的爱和她一起到小礁石来。你强健高大的身躯,坚定地站在地上的双腿,裤腿挽得高高的,肩头衬衣上有一块新撕破的地方飘动着,露出一块黝黑的三角形皮肤。你凝视着她那映出轻烟暗影似的睫毛,月亮把银光撒向她,只撒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美丽的轮廓光彩照人,好像她整个人是由倾泻的飘忽不定的月光织成的。你渴望地对她说:
  “白姐,海水也会晒干的!”
  你对一块挡在你和她之间的礁石说:我真想一拳砸碎这块礁石!
  这一切你都记得吗?你的心在昨日的月光下是一个样,在今夜的黑暗里怎么又是一个样呢?
  不!海水是晒不干的,礁石也不是我一拳能砸碎的,我太幼稚、太傻,我只想到我的心,想到是一个人,没想到我还是一个小虫,一个无法脱逃恢恢之网的小虫。
  阿黑蹲下来了,被海风吹得僵冷的四肢一阵阵酸麻,他站不住了,扶着礁石蹲下来。
  海潮哗哗地冲上沙岸,一堵堵礁石仍像狰狞的怪兽凝固了一般。在怪兽的大嘴下徘徊的白衣女人,终于在等待中失望了,她慢慢地离开小礁石,朝海岩走上来,身后的飘带在夜风中抖动。阿黑望着她渐渐走近,望着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望着世界上最珍贵最美好的时刻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几天来海生被白姐的倔强弄得疲惫不堪。海生几次去找她都得到同一句话:“你没有错,我永远不会走回头路!”她简直不顾及海生这颗受了伤的心。她在人面前的傲然、不回避的态度等于在向人们宣布她真正的爱,宣布海生的不幸。内心的痛苦在折磨着他,人们也在折磨着他,他憎恨那些用怜悯的眼光望着他的人,因为在那眼光下他感自己倒霉透了。他第一次觉得心里充满阴暗,想到了许多可怕的念头。他想害人。他梦见他把阿黑打倒在地上,他梦见白姐哭泣着跪在他面前。可是从恶梦中醒来他打着寒颤,流出痛苦的眼泪。
  回到双月岛的几天几夜他消瘦了。白天他不出门,该做的工作都由月恩去做。只有晚上他悄悄溜到白姐家窗下,隔着雕花木格窗轻轻地对白姐说:
  “我受不了,我有父母,有朋友,有这么多人看着我,我不是只一个人生活在世上。如果不是这样,我可以放你走!”
  “你还爱我?”白姐的脸贴在窗上。
  “不!说不清……”他垂下头去。
  雕花窗格后,白姐脸上落下泪珠,她把眼光垂在海生柔软的头发上,轻轻地说:
  “回去吧!不要再想我了,重新去过你的日子,你比我好,你是男人……”
  “你为什么不回去?”
  “除了你知道的原因而外,我还要和这些谴责与嘲笑拼一拼,瞧瞧我这个女人的骨头是什么颜色的!”
  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一颗含混着爱怜与自私的心灵,在雕花窗格那一边。
  海生垂下沉重的头,慢慢走回家去。
  路上海生碰到了阿黑,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两双眼睛碰在一起。
  阿黑眼里含着仇恨、讥笑、痛苦的神情盯着海生。海生用阴森、冷漠的眼光看着阿黑。
  “哼!”阿黑走过去了。
  “阿黑,你站住!”
  那个像头雄狮一样的打渔汉转过来了,握紧着被海风吹得紫青的拳头。
  “哼!男士,你清醒一点吧。”海生冷静地说,“女人,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她今天把我踢开,明天照样会把你抛掉!兄弟,好好想想吧。”
  “你恨我吗?”阿黑逼近他。
  他扬起一张清俊的脸,望着高大的阿黑说:“恨!恨不得用刀宰了你。但这是多么愚蠢,为一个女人在世上欠下血债,划算吗?我不愿意这样做。”
  渔村小巷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两个不知何去何从的男子。
  白姐自从在小礁石尝到阿黑失约的痛苦后,连续三天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也没有谁对她说起阿黑。这天傍晚,阿爹跟人去商量买船的事了,白姐躲过大鹤悄悄溜出家门,沿着菜园后的小路到村后去找叶姑。
  叶姑正在厨房里忙乱,锅里的肉炒得吱吱响,灶门前又没有人添火,她在案板上剁着生姜,嘴里还忙着给坐在地上吃瓜子的娃娃讲故事。
  火光照红了她的脸,汗水直流下来。突然,她抬头看见站在灶台前的白姐,“呀”地尖叫了一声:
  “你死到哪里去了,妖精!叫人操心你几天几夜。”
  “叶姑!求求你帮个忙,去把阿黑叫到小礁石那里。”
  “呸!莫提你那个黑贼了,他哪还会理你。他早把你蹬了,今早和玉子上公社去领结婚证……”
  “叶姑!你……”
  “死妖精,谁跟你说笑,坐的是我家端阳的拖轮,我家端阳会说谎,那石头开花马长角。”
  白姐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回家来的。天是什么时候黑的?风从哪里吹来?她头上的发鬏散了,头帕塌下来遮住半边脸。大鹤和阿爹的屋都黑着灯,她呆呆地坐在床边。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朝向洱海的那扇蝙蝠花格窗没有关紧,发出吱吱声响。半夜,狂风把窗户吹开了,不知是梦还是真——茫茫的海上那小水阁寺起火了,在燃烧着,她望着海面上的火灾。水阁寺似乎已烧成灰烬,眼前只是一片黑漆漆的海面……

     
  “菩萨,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善良和真诚?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干净纯洁的人?菩萨啊,慈爱的白度母,你说,你说啊!为什么真诚换来的是恶运,而那些薄情的虚伪的人又那么自在”山上的浑水,菁里的清水各朝一边淌,而人,人为什么那么混沌不清……”
  香烟袅袅的佛台从石崖里伸出来,美丽的白菩萨高坐在莲台上,一只手托着从胸口掏出的一颗赤心,她低眉含笑慈爱地注视着台下这个形影孤单,眼含泪水的女人。
  “菩萨啊!请爱我吧!人,为什么不像你一样,来到世界上就捧出自己的一颗心,到死也不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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