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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美丽的红指甲

作者:景宜[白族]

  

两个老人在轮番呼唤着阿黑的名字,那一声声亲切的呼唤飞进白姐耳朵,她一边在灶口前添柴一边回想起许多事情……
  海水,五光十色,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千万点闪亮的波光像是一张网,这张网正从她头上盖下来……那是晒网的日子,白姐蜷伏在一堆没补完的网上打瞌睡,阿黑悄悄地从背后走来,将一张白尼龙丝大网撒开,白亮亮的丝网轻柔地落在白姐身上,把她罩住了。
  “疯鬼!谁让你乱撒网,把我的头发也拉乱了,我要告诉你嫫,说你像疯鬼!”
  阿黑靠在一张破船尾上,看着被白丝网扣住的白姐默默地笑。
  白姐一阵颤栗,她觉得这个可爱的黑脸小伙子吸引着她,他以倔强和满怀希望的爱情顽固地追求着她。这种顽强颈使白姐觉得很害怕,她看出他并不把她的丈夫海生放在眼里,他轻视海生,虽然当年都是一起的同学。他并不因为自己留在乡下搞渔业而去羡慕那些进了城的人。他爱玩爱闹,仿佛对洱海边的一切都感兴趣,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懂得爱情的,他常常是很快乐地从村里的女人们面前走过,同时凭着自己的健壮与青春,用一脸孩子般嘲弄的微笑向她们投去倨傲的一瞥。每当他默默地用那两只黑眼睛有力、然而又是疯狂地凝视着白姐时,她一面奋力抵抗这一切,不让自己去希望什么,但同时又感到温暖和愉快。这种充满了她心中的新的感情使她很害怕,一颗心就像是顺着三月的融雪水漂来的冰块一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还是一片海水,清风在碧蓝的海面上掀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有人在海面上喊:
  “海妹子,你家今天捉多少鱼了?”
  “捉鱼?跟着阿黑哥的船,只见他把鱼都拉去了,我们只捞了几只小虾!”
  “哈,阿黑,硬是拿出讨媳妇的劲头来了,哈哈哈。讨吧,让我们在捉冬鱼之前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喜酒!”
  “好啊,喝吧,让我嫫去和玉子结婚吧,是她对玉子许的愿呀。”
  阿黑大笑着从船上跳入海中,快乐地在水里游着。
  “哈哈哈……”几只船上的渔人开心地笑着,阿黑在海中大叫:
  “我就和这个海子许愿了,就和这海子结婚,要喝喜酒的都下来吧!瞧啊,我的新娘正高兴地用手拍打我呢!哈哈哈……”他深深地潜入海底。
  白姐笑得弯下了腰,她伏在船边拖着半截浸在水里的网,用戴着玉镯的湿淋淋的手腕去擦眼泪。
  “哎呀,鱼!鱼跑了,快呀!”二鹤在另一只船上叫着,两个小伙子几乎同时跳下水去。
  “在这里……”阿黑吐着水喊,只见一条白亮亮的大鱼尾巴跃出水面把他掀了个斤斗,两个小伙子连忙扑上去,在水里一阵翻腾,把一条娃娃一样大的鱼逮上船来。
  阿黑抓起一件干衣服擦尽身上的水,腹部被鱼翅划开个口子,殷红的血已经浸了出来。
  “唉呀,不得了,会死人的!”二鹤在那边叫。
  “喂!你呆什么,还不快来医,合作医疗费我年年交,还没有请过你呢,神仙!”
  白姐这才慌慌忙忙地从船舱里提出药箱扔了过去,她跳到阿黑的船上。
  白姐轻轻地往他伤口上涂药,一边悄悄地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海水和皮肤温热的气息。她突然垂下睫毛,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又出现了。
  “怎么,累啦?”阿黑问。
  “没有!”
  “那是想海生了。”
  白姐叹了一口气,一面断断续续地说:“你嫫快给你讨媳妇了吧,讨媳妇你就懂事啦!”
  “我不知道阿妈的意思,我说过了我不要玉子!”
  “玉子有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她。”
  “哼……”她关上药箱。没有张开的嘴唇微微露出笑容。
  阿黑抓起船板上的一些水草扔进海里说:“真的!不管有多好的姑娘爱我,我都不想讨她!”
  “你谁都不喜欢吗?”
  “不,我喜欢……”
  “你别跟我闹着玩。”
  “谁闹着玩,白姐。”
  “你应该去和姑娘们闹,叫她们给你绣荷包,绣手帕,可别看我一眼。”
  “我非看你不可!”
  “海妹子,撑船来。”白姐站起来喊……
  突然,阿黑在他的船上高声大唱起来:
  咿哟——
  白茫茫蓝幽幽的洱海,
  海底生着幸福的玉白菜。
  …………
  他的歌声洪亮中带着一股尖溜溜的音色在海面上飘荡,惊飞了一群卧在波浪上的白鸥,在水上拍打着翅膀。他唱啊!从水中提出湿淋淋的网,黝黑的皮肤和那整齐的白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所有的人都看见他在笑,海天间全都响彻他的歌声。
  风来了,他们拉起了帆。生活啊,就像鼓满风的白帆,载着白姐闯进一片新的海天,波推浪涌,一阵阵激动人心的冲击。然而惊喜的心情中掺着隐隐的担忧,“不!我不爱他。”她一面欺骗自己,一面精心地将自己打扮起来。出海或进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随随便便挽起裤就跑了,她开始在镜子里注意到自己的美。她一分钟也不能安静,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渔村、大树、水坝边的小路、太阳、云彩都好像换了一种颜色。
  她在大青树下给排队的阿娃打预防针,一个个阿娃举起胖胖的胳膊伸到她面前,她快乐地叫着每一个阿娃的名字,亲昵地咬咬每一个打完针的小胖胳膊:
  “啊,好了,让我咬咬就不疼了。”
  “阿姑,你还没有咬我呢。”一个女孩子嘟着嘴说。
  “嘻嘻,对了。”她连忙又使劲亲亲那小女孩的胖胳膊。
  阿黑扛着一根盖马厩的檩子从大青树下路过:
  “哎嗨,今天莫非托儿站换老师了?在玩老鹰捉小鸡,哈,母鸡也有了,小鸡也有了!”
  白姐故意轻蔑地斜了他一眼,她不亲阿娃的胳膊了,却在每个阿娃的脸上亲一下,故意亲得那么甜,那么亲热。
  阿黑呆呆地看着她亲那些孩子,恨得直咬牙!
  白姐爱每一个孩子。生活对于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充满温暖,她的心里好像有盛不下的感情的蜜汁,要向外流淌。她比过去更加热情地对待每一个人。老银匠挑着担子来村头为妇女们打首饰,围着好大一群看热闹的人,白姐给满头大汗的老人送来一碗清茶。
  “啊么,好贤慧的姑娘呵,多谢,多谢!”
  那一夜船泊在海西的沙湾,不远的水边上也泊着几只邻村的小船。一只亮着小灯的船舱里传来敲打木板和铁器的声音。白姐把揽绳扔给海妹子,朝那边跑去,她凭着空气中的一种气味和那敲打声知道准是有人生孩子了。那船边围着一群人,一个男人正坐在船头上敲打着锅盖和箱盖。
  白姐跳进船舱,里面一股扑鼻的血腥味,两个妇女正扶着个产妇在痛苦地吹着一个大葫芦。
  白姐气得一把抢过葫芦扔了出去,转身对那个敲锅盖的男人喊道:“还不快滚出去!”
  “呵,你是双月岛的白姐吧!”一个妇女惊喜地站起来。
  “怎么能带产妇出海?你没养过娃娃吗?”
  “唉呀,没想到哇!她说不足月不当回事,真是急死人啦!你也来歇船吗?我在公社医院见过你……”
  “少罗嗦,快去那边船上把我的箱子提过来!”白姐说着掀起产妇的被子。
  那是多么紧张的一夜啊!产妇胎位不正,血压也不正常,白姐忙得大汗淋漓。矮小的船舱挤得难以转身,她只好躬腰屈膝跪着接生,一块厚厚的棉毯挡在舱口,又闷热,又是血腥味,再加上一天的疲劳弄得她头晕目眩,汗水顺着鬓角的湿发滴下来。
  所有泊船上的乡亲都围挤在小船外,黑暗中男人们的烟头一闪一灭。舱外传来阿黑低沉的声音:
  “行不行?白姐,如果实在不行就扎个担架抬送县医院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阿黑的,只觉得一股暖流涌进心里。她额头上沁满了汗珠,闭了闭眼睛,紧张的情绪中透出一缕细腻的舒畅感。
  “阿姐我不行了,你让我死了吧!”产妇痛苦地呻吟着。
  “就是豁出命也要把娃娃生下来,满怀希望地生下来,对于这即将出世的娃娃要尽到我们女人的职责啊!不要怕,有我呢!”
  黎明时分,孩子生下来了。但没有一声啼哭,寂静笼罩着朝霞初升的海面,红水柳丛中的海鸟传来一两声单调的啼鸣。在船外围了一夜的人群中有人轻轻叹息,那个敲锅盖的男人隔着船舱用沉重的声音说:
  “算了,白姐,只要大人平安就多谢你了,你太累了……”
  白姐倒提着婴儿拍打,从孩子嘴里吸出的羊水使她一次次作呕,她脸色苍白,面容疲倦,眼圈发青,只有眼睛不肯屈服,在湿润的睫毛下闪现出严峻而炽热的光芒。
  “哇”——一声清脆的啼哭,白姐抱着孩子,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朝阳从云层里射出五彩的光芒,海面上薄雾渐渐散去,水波里含着一层层瑰丽的霞色。
  白姐掀开舱帘,双手举起襁褓中的孩子朝那边正在解揽的阿黑喊:
  “瞧啊,快看啊!是个女娃娃!”她高兴地大喊着。她双手接下来过无数个孩子,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激动。
  “阿黑!阿黑!是个女娃娃……”
  她双手把那个小小的襁褓举过头顶,向所有的人,向苍山洱海举起她们新生的婴儿,犹如举起这个早晨,举起太阳!洱海啊,我又为你接下一个孩子,一个渔女,一个歌手;我的民族,我的祖先啊,我又为你接下了一个女儿,一个母亲!
  朝霞映红了茫茫的洱海,映红每一个人的脸和脸上欣喜的泪花……
  这一切是谁带来的?是朝霞带来的,是红水柳丛中的海鸟带来的,还是水那边正在解揽的渔夫阿黑带来的?阿黑啊,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少倾吐不尽的热情,有多少汪洋大海般的幸福吗……
  
  “阿黑!”她失声唤了一句,连忙用手捂住嘴。从门缝里看看堂屋的三个人正聊得火热,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把一绺垂下来的散发别进头帕里。噫?鱼呢?她连忙找起鱼来。那只花猫已经把比它大两倍的黄壳鱼拖到墙角去了,她正要去打猫,听见大门外有人叫:
  “白姐,后山阿得来请你去瞧瞧他媳妇……”
  
  月亮升起来了。洱海变成一片银白色的世界。远远的十九峰上的浮云像一层美丽的白雪盖在山顶上。白姐从后山转回来已经很晚了,她匆匆赶路。阿黑可能还没走,煮着的那条鱼怕是糊了也没人去舀,两个老倌怎么那样喜欢他呀。
  夜,晴朗得像白天一样。白姐抬起头看见夜色中的双月岛灯火通明,那狭长的小岛像一弯新月一直伸进海中。月色溶溶的海边上传来一阵阵戏闹声,那是些年轻的男女在海边抓小白鱼。那清脆的笑声、喊声撩拨着白姐一颗不安的心,她一心想着他高大的身子,他那双诱人的黑眼睛……
  “站住!”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山路上。
  那喝声、那身影、那呼吸使白姐全身顿时散了,她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你……你疯啦,要把人吓出病来!”
  “没疯,我上你家去了,海妹说你还没回来,我怕你走山路危险……”阿黑接过她肩上的药包。
  山路沿着斜坡向下,直伸向一片不太开阔的平坦沙滩,溶溶的月色中那一堵堵嶙峋的礁石像是一群静卧入睡的动物。阿黑默默地跟在白姐后面。
  “你先走,要不就我先走,我可不跟你一起进村。”她背对着他说。
  “不!”
  沙滩上慢慢移动着两个人影。
  “瞧,她们在捉白鱼呢,我先跑了。
  阿黑一把抓住她说:“我……我前天给你买了一本书。”他慌乱地摸出一本《妇科临床指导》。
  “嘻嘻嘻,你少管闲事,男人家买这种书也不害羞!”她笑着跑到一堵礁石背后。
  阿黑截住了她,两双眼睛的视线遇到一起……
  他凝视着她那映出轻云似的暗影的睫毛:
  “白姐啊,海水也会晒干的……”
  “我会离开海的,跟他到城里去。”她又转过来隔着礁石说。
  “我……我真想一掌砸碎这块石头!”
  “该死的东西,你为什么缠上我啦?我以后怎么办……阿黑,你把我的 心都碾碎啦……海生一回来我用什么话来回答?谁肯出头替我说句话呢……”
  阿黑一声不响,白姐伤感地望着他那被阴影遮着的脸,不出声的嘴唇,眼泪涌上了白姐的眼眶。她用模糊的眼光亲热地看着他那强健有力的双腿,阿黑把裤角挽得高高的,他肩胛骨旁边衬衣上有一块新撕破的布片飘动着,露出一块黝黑的三角形皮肤,白姐用目光亲吻着这一小块可爱的肉体,泪水落在她微笑着的苍白的嘴唇上。
  “认命吧!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不能跟你过,我……我喜欢海生!”
  “哈哈哈……哄鬼去吧!他拿你根本不当一回事,连你自己都哄不过去……”阿黑大笑着向海边走去。
  “不!真的,我会跟他到城里去……”她的声音渐渐小了。
  “什么,到城里去?你胡说。”阿黑大叫着转过身来,“为什么要到城里去?这里的乡亲们需要你,你到城里干什么?你太没良心了,家乡不要了,好朋友不要了,海子也不要了?你吃它的水长大,像小羊吃羊嫫的奶一样,你倒好,哼!到城里去。”
  “你……你才没良心呢,玉子等你两年了……”她仿佛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来。
  “玉子,唉,她是个好人,我不想骗她,也不骗自己……”
  “你怎么不爱她?”她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里显然有一丝喜悦的情绪。
  “她不爱笑,也不爱管别人的事,更不会咬阿娃的胳膊……”他回过头望着呆站在那里的白姐——月亮把银光撒向她,现在只撒在她一个人身上,整个世界都在她面前顿时变得暗淡无光,沉入茫茫的黑暗之中。她侧转的身姿光彩照人,是的,她好像整个儿是由倾泻的飘忽不定的月光织成的。
  阿黑慢慢地走近她。白姐突然抬起头,猛地在阿黑的肩头衬衣破处咬了一口,拔腿就跑……
  
  白姐闯进家门,兴冲冲地跑上台阶,见老海东靠在火塘边,戴着阿爹那只用麻线拴着一只断腿的眼镜翻着一本书。
  “阿黑接到你了吗?”老头合上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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