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碗窑
作者:迟子建
"也不洗洗你的老鸹手,不干不净的,还不得吃得养一肚子蛔虫?"吴云华用铲子将饼翻来翻去的。
"都晌午了。"关全和说,"小明怎么还没放学?"
"他刚才回来了,你没见书包撂在窗台上?"
"我怎么没见到?"关全和说。
"你能看见吗?"吴云华使劲翻腾着饼说,"你一进了地窖就不想出来。"
"别说咱家的地窖就是好,里面才爽快呢。挖了多少年了,一点泥坯也不塌,这真是奇。"
"当然是奇了。"吴云华赌气地用铲子敲了一下锅沿。
"小明这又是去哪了?"
"和冰溜儿出去了。"吴云华觉得自己跟死人怄气未免有些小气,于是就吁了一口气温和地说,"我看他是不想再顶碗了。冰溜儿瞎眼后不爱出门,他就领它出去到处转转,让它习惯习惯。"
"咱家的狗也太爱面子了。"关全和说。
"狗随主人嘛。"吴云华说。
"你是说它随我?"关全和说,"我才不在乎面子不面子呢,我这么大个男人天天看画书,别人肯定都要笑话,可我就爱看,才不管别人龇着大牙怎么笑呢。"
"可是爸在窑上干了一个秋天了。"吴云华将柴禾往灶外撤了撤,说,"当初是为了让小明学顶碗去烧碗的,现在小明也不顶碗了,你劝劝他,让他回来算了。"
"爸这个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全和说,"他要干的事,非要一干到底不可。"
"我就是怕他干到底。"吴云华担忧地说,"要是真的烧出碗来那真是好,可万一烧不成爸怎么去见人?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受得了吗?"
"那是他自讨苦吃。"关全和说。
"所以现在让他回来最合适。碗坯子又没进窑,就当是烧成了。"
"我看是劝不住的。"关全和说。
"你们关家人怎么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就别瞎操心了。爸有烧窑的经验,估计能烧成的。"关全和指着锅里的饼说,"烙这么多干吗?就是再能吃也吃不了这些。"
"我想给王张罗的媳妇送几张去。"吴云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她那肚子,我看挺不到冬天了,我得过去帮帮她。"
关全和立刻觉得油饼不香了,他极其失落地走进屋子,恰好有群大雁嘎嘎叫着南飞,他就仰着脖子对它们说:"一年年南来北往的,也不知道哪好了,就知道贪图暖和,走了明年就别再回来了!"
吴云华知道丈夫的气缘自何处,她不由"噗哧"一声笑了,为了那些代她受气的大雁而惭愧。
碗坯子终于一个不落地进了窑里。关老爷子对烧窑充满信心。他初来窑场时周围还是起伏的绿色,如今已是萧瑟一片,他不得不穿上薄棉袄棉裤了。开始烧窑的这天是个晴天,白太阳悬在空中,仿佛预示着前程一片灿烂,这使关老爷子心情很好。他点起了第一把窑火,柴禾的缝隙间很快就被金红的火苗所缭绕。大地即将封冻,寸草不生,只有那孔向西的窑却蓄积了满腹能量,用它澎湃的热量温暖着大地。连着三天晚上他都没有回家,关小明带着冰溜儿每逢黄昏时就来给他送饭。冰溜儿对那孔窑总是流连忘返。爷爷明白孙子这一段是痛苦的,因为他的理想破灭了,他知道理想破灭的滋味。好在孙子年轻,他还会再有理想的。所以他也不安慰孙子,接过儿媳做好的饭,赶紧放到窑火上再温一下,迫不及待地吃掉。关小明总是沉默不语地盯着炽烈的窑火,他的脸都被映红了。他每次离开爷爷要回家时总要说:"爷爷,用不用我留下来和你做伴?"
爷爷就说:"我这么大岁数了,还用人做伴?再说这窝棚里也睡不下两个人。"
爷爷临时搭起的窝棚呈"人"字形,很矮,是用粗柳条搭成的,上面苫了一层草,地面也铺着草和毡子。
"那就让冰溜儿留下陪你吧。"关小明说。
"你回家的路上还要和冰溜儿做个伴呢。"爷爷说。
的确,关小明返家时田野里已一片黑暗。关小明不再争执,因为他和冰溜儿的确无法分开。
吴云华果然去了王张罗家。那个家乱得像旧杂货店,吴云华第一天去就累得腰疼,她洗了一天的脏衣服,虽然王张罗不让,可他家的活实在多得像顶针的眼,不容谦让。刘玉香看见吴云华来了兴奋得眼睛明亮。吴云华让她叠衣服,她就歪在炕沿慢吞吞地叠,她还向吴云华打听关老爷子的碗出没出窑,她生的小孩子能不能赶上用那里的碗。吴云华就感觉像是同三岁智力的孩子说话,只能哄着来。而在分娩前的危险期中,你只能百般讨好她,不让她发脾气,否则又将前功尽弃。王张罗给家里的门包上一层毡子,然后将咸菜缸挪进外屋地。吴云华又帮他腌了一缸酸菜,将窗缝用布条封好。王张罗感激万分,一天跑一趟商店,一会给吴云华去买罐头,一会又去买糖,吴云华便说他:"你挣那几个钱,将来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呢,别去胡花了,我又不是外人。"
王张罗便不去商店了。他那几天给学生上课时精神倍增,嗓音也洪亮了,显得底气十足。别人都知道吴云华在帮助他,于是就有人私下和他开玩笑:"后悔了吧?当初你嫌人家走道难看。"
这玩笑正划在王张罗的痛处,他无奈地摇摇头,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上午他在家看着刘玉香,下午吴云华就来了。虽然说刘玉香在孕期的下午喜欢睡懒觉,但一到分娩的前几天她就格外躁动不安,于是关键的几天王张罗把语文课调回上午,下午同吴云华一起守着妻子。刘玉香一会要吃肥肉酸菜粉,一会又要吃鲫鱼豆腐,急得王张罗抓耳挠腮。酸菜才腌上,一点酸味都没有;而鲫鱼只有城里的早市才有卖的,而且价格贵得惊人,一顿鲫鱼顶得上他半星期的薪水。然而为了孩子他还是豁出去了。那天四点多钟他就起了床,向邻居借了辆自行车,五点多钟赶到早市,恰好还剩下六条活鲫鱼,总共一斤三两,他把它们全部买下,又为她称了一斤精肉。吴云华调着花样为她做吃的,傍晚时还拉她的手出去活动活动。到了晚上,约摸九十点钟的时候,吴云华才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王张罗家。她是不能陪她住的了,因为关全和威胁她说那样他会撞死在自家的菜窖里。吴云华也意识到陪住是不大必要,夜里让王张罗警惕着点就行了。
吴云华每次从王张罗家出来时都会在拐角的林子边碰到关全和。他每次都说是屋子里空气闷,出来透透气。吴云华知道他不放心什么,就上去拉着他的手说:"看你--"关全和就势狠狠地捏着她的手,一迭声地说:"我要弄酥了你的骨头,让你再瞎操心。"
他们手拉着手亲亲密密地朝家走。因为吴云华的跛脚,关全和同她一起走时也不由自主地跛起来,他们一跛一跛节奏和谐地走着,仿佛一股海浪在暗夜中层层叠叠地涌动。
关老爷子看着最后一缕窑火夷为灰烬,已是朝阳初升的时分。白太阳微微冒了一下头,周围的景色就由昏转清,由暗转明。他敛声屏气了好一会才听到麻雀吱吱喳喳纷纷飞来的声音。它们密密麻麻地落在坯场上,一个个黑黑的小点一排排均匀地挤靠着,远远望去像大算盘上的珠子。他知道它们来看什么了。他想他会让这些大算盘上的珠子噼啪响起来的,因为他丰收了。
碗窑里热气腾腾。他坐了很久很久,看着白炽的热气缕缕消失在空中,这才起身戴上手套去开窑。果然是一窑金红的东西闪现在他眼前,他不由得一阵晕眩,这种喜悦已经久违于他了。麻雀扑棱棱地从坯场飞起,将向西的那孔窑团团围住。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起一个碗,结果他觉得那碗出奇的轻,放在眼前一看,竟是一个金红的残片。他失望地丢下它,接着去拿第二个碗,结果又是一个金红的参差的残片。
"碗烧碎了。"他悲哀地想。
他心犹不甘地一次次把手伸向窑里,结果进了他手中的没有一个是碗,只是碗的残片,不绝如缕的残片。它们那种金红的颜色比夕阳还绚丽,同样也比夕阳还要残酷。
麻雀围着碗窑旋转翻飞,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他知道他彻底失败了,一个秋天的成果完全滚蛋了。他非常想哭,难过得他像丧失了老伴的那个时刻。
"你们快走吧--"关老爷子颤声对着麻雀说,"我把砖窑变成了碗窑,可是我没能烧出碗来。"
然而麻雀并不飞走,它们仍然盘桓在那孔窑上。关老爷子觉得这孔窑就是他的坟墓了。太阳升高了,晴朗使他心底的寒意更加强烈。他垂头坐在那里,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一遍遍地乞求麻雀快些飞走,后来它们果然从窑上飞下来掠过他的头顶,迅疾地消失在无边的天空中。他坐着,没有觉出寒冷,也没有觉出饥饿,甚至也感觉不出时间的存在。他想人若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吧。
"爷爷--"他听见有个男孩子的声音在叫他。他想那应该是关小明。可是又觉得声音不像,难道听力也扭曲了?
他不搭话,他的舌头发硬。后来一条狗上来用舌头舔他的手,他明白那是冰溜儿,它充满温情地唔唔呻唤着。那么跟随冰溜儿来的肯定是关小明了。
"爷爷,回家吧,我帮你把东西收拾回去。"孙子的声音怎么听上去都不像,细声细气的,这是怎么回事?
关老爷子终于抬起了头。结果他从孙子的眼中看见了泪水。
"爷爷,我不顶碗了,咱们回家吧。"
关老爷子把目光放在碗窑上,关小明也随着去看那孔窑,他到这的一瞬就已经感觉到了爷爷和碗共同的失败。
"爷爷,我真的不学顶碗了。"关小明带着乞求的口吻说,"天都这么冷了,咱们回家吧。"
"我没烧出碗来。"爷爷反复地说。
"也许是这里的土不行了。"关小明说,"再不就是窑里太潮了,都多少年不用了,那次我在里面避雨时都闻到发霉的味了。"
冰溜儿依然与小主人配合着一往情深地舔关老爷子的手,可他仍然僵直得像被谁给点了穴。
"爷爷,也许是王嘘嘘的碗模子打得不好。"关小明充分地找着形形色色的理由。"那么大的碗坯子,多难摆弄啊。"
关老爷子的心动了一下。他想或许真的是王嘘嘘的碗模子打得不公道。于是他声音沙哑地说:"可是他打了两回呢。第二次的碗模子又挺好使。"
"那天我来窑上,在坯场随便拿起一个碗坯子,结果就碎了一块下来。"关小明说。
"当时你怎么不告诉爷爷?"
"那时都快进窑了,我说了也不管用。"
"可是我往窑里送碗坯子时一个也没碎。"爷爷说。
"也许是碎了,你不注意。"关小明说,"你老想着会烧出好碗,眼睛看东西时就往好处想,即使是碎的也当成整的。"
关老爷子觉得孙子是在批评他,说他夜郎自大,自欺欺人,不顾现实,他的喘气声有些急促了。
"如果不是碗模子出了毛病,那就是窑火不好。"关小明又一次找出一条理由。
"我烧了那么多年的窑,我知道什么时候火欠着,什么时候火过了,我不会犯这个过失!"
"我是说柴禾不好,让雨给沤过一场,不那么好烧,窑火有时不旺。"关小明再一次请求爷爷回家,说是家里知道今天起窑,预备了酒菜。
"可是我没有烧成碗。"关老爷子几乎要哭了。
关小明见他找的千般借口也劝不回爷爷,就回家去请父亲,让冰溜儿仍然留在窑场陪爷爷。关全和一听满窑没一个好碗,就把画书撇在炕头,穿上鞋就往窑场赶来。软话说了几车,跪着求他回家,老爷子仍然纹丝不动。关全和只得回村去请王嘘嘘,说明了事情原委。王嘘嘘一拍胸脯说:"我保证能把这个死要面子的犟老哥弄回家。"
果然下午的时候王嘘嘘从窑场劝回了关老爷子。冰溜儿跟在后面也回来了。王嘘嘘和关老爷子开怀对饮,关全和和妻子在灶间忙得不亦乐乎。吴云华还惦记着晚饭后去看看刘玉香,她这两天嚷肚子胀,怕是要临产了。但又因为怕公公一时想不开,在家里还要陪着说些好话,一时间急得恨不能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留在家里,一个去王张罗家。王嘘嘘喝得尿水泛上来,他抽身去厕所的时候,关小明偷偷问他用什么招劝回了爷爷。
王嘘嘘说:"我承认自己的碗模子不中用。"
"可是我也想到这一层了,爷爷也不回来。"
"傻小子,我说才管用,你说顶屁用!碗模子又不是你打的。"王嘘嘘说,"我跟你爷爷保证了,别人要说他没烧出碗来,我就说是我的碗模子害了他。"
"那你不怕丢人?"关小明问。
"我打了一仓库的红缨枪,都说过时了,我也没嫌丢过人。"王嘘嘘说,"要不你王爷爷我能这么胖吗?我这人心宽。"
太阳将要落山时关家的筵席才散。原来是为了老爷子烧碗成功而设的,而今却成了为了安慰他的失败而归。好在王嘘嘘把一切罪责都包揽在自己身上。王嘘嘘喝得腿直发软,关全和不得不把他送回家中。吴云华连忙为公公烧了火炕,铺好被褥,让他好好歇歇乏。关老爷子也很想在火炕上美美地睡上一个长夜。
吴云华服侍公公上了炕,这才摘下围裙要去王张罗家。正待出门时,王张罗慌慌张张地来了,说是下午时他和刘玉香一起睡觉,一觉醒来后就不见了媳妇,村里的小道他挨条跑了一遍,连个影子也未寻着。
"这下小孩子又得给跑丢了。"王张罗毫不掩饰自己的泪水。
"别急,咱们出去找找看。"吴云华说,"她那么沉的身子,也跑不远。"
结果他们分头跑东家问西家也寻了个遍,人家都捧着饭碗说未曾见着,末了大家都关切地问一句:"她又要生了吧?"
吴云华也急得要哭了,她从王嘘嘘家唤回了关全和,让他帮着找;又唤关小明也出去寻寻。
关小明本不愿意为王张罗去找老婆,但一想到王张罗这么大岁数还没当上爹,脸色整日煞白煞白的,就有些同情他了。他抱住冰溜儿的脑袋对它说:"咱们出去找王张罗的媳妇吧,我可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要是知道,你就带我去。"
冰溜儿点点头,在前面跑着将关小明领出家门。它跑过一条小路,关小明便也跑过一条小路,他们这样接连跑了好几条路,累得关小明气喘吁吁,同时他却暗中庆幸冰溜儿自由天性的复活。他们来到村口,太阳已经向西了,那是轮血红的落日,它满腔热情地贴近地平线。田野里一片苍茫,小路变得有些模糊。冰溜儿望着落日停顿了一下,然后就飞快朝窑上跑去,关小明一边在后面追赶一边说:
"那个傻媳妇不会去窑上的,你又带着我空跑路,咱们今天都去过一次那里了!"
冰溜儿依然精神抖擞地朝窑上跑,关小明只能穷追不舍。他在向窑场奔去的时候觉得除了冰溜儿在牵引着他外,还有那轮猩红的落日。他每多跑一步就感觉它离自己近了一些,像是谁拿个红绣球在跃跃欲试地抛向他。
他们赶到窑场时夕阳已经沉了一半。另一半仍然是猩红的。冰溜儿呜呜叫着围着窑棚转圈,关小明连忙跟过去,他闻到一股腥热的血气,他将头伸进窝棚,结果看见刘玉香躺在一片干草上,一个红润的婴儿在她的胳膊里轻轻蠕动。
"关小明,我就盼着来人呢,快叫你们王老师来,把我和孩子接回去。"
"你怎么跑这来生孩子了?"关小明吃惊地问。
"我本来是要给小孩子来找碗的。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碗要回家时,这孩子就非要下来不可。我就得在这生了。"刘玉香柔弱无力地看着她的孩子说,"他出来时那个哭哇--"
"我爷爷一个碗也没烧成。"关小明说:"你怎么找着一个好碗了?"
刘玉香朝她的右侧努努嘴,关小明果然在一片干草上见到了一只完整的闪着暗红光泽的碗。那碗完美无瑕,均匀的弧度,浑圆的碗口,墩实的底座,颜色艳丽而不失庄重,不像是从窑里出来的,仿佛是由夕阳烧成的。
刘玉香这次平安产下一个七斤半的男婴。全村人都为之惊喜。她居然一个人顺利地在窑场生下了孩子,而且带回了一只金红色的碗。人们奔走相告,都称之为奇迹。据卫生所的医生说,如果关小明再晚到一个小时,刘玉香怀中的孩子可能会被冻死。当人们夸奖关小明时,他就如实说是冰溜儿带着他去的。于是冰溜儿的威名虽减,但美名倍增。
小孩子满月的那天,校长特意准了王张罗一天假,由他在家办一桌酒席。晚上时他将王嘘嘘和关老爷子请到家里吃酒。他想如果没有王嘘嘘的两串红辣椒,他的孩子不会有如此强的生命力,他想如果没有关老爷子烧出的那只碗,他的孩子也将像以前的一样夭折。而王嘘嘘和关老爷子并不在意去喝满月酒,他们都惦记着去看那只非同寻常的碗。他们果然在灯下与它相遇了,它弧度均匀,碗口浑圆,底座墩实,颜色艳丽而不失庄重,的确像关小明描述的一样。他们久久地盯着它,甚至都不舍得用手去碰一下,因为它太完美了。
"你这碗模子打得有多好。"
"你这窑烧得有多么好,就是过去的皇上怕也没用过这么漂亮的碗!"
王嘘嘘和关老爷子互相赞美着,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嵌在碗上,每时每刻地看,后来王张罗频频邀请他们入座,他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碗,意犹未尽地坐在酒桌旁。
"这个孩子是靠你们二老的保佑才活下来的。"王张罗激动地举起一杯酒,说,"我代表小孩子向二老求个名字。"
关老爷子本想推让,可王嘘嘘当仁不让地把给孩子取大名的权力揽在自己手中,说:"他总不能也叫王张罗吧。"
王张罗其实叫王亭运,只因他总是为着没孩子的事操心,大家才唤他王张罗。
"你叫王亭运,你儿子就叫王福临吧。"王嘘嘘说,"从此以后福运到来。"
王张罗叫着"好",又去求关老爷子给小孩子赐一个乳名。关老爷子虽然为着王嘘嘘抢了取大名的风光有些不悦,但一想乳名有时比大名还叫得长久,于是就将王张罗敬过的酒一饮而尽,在弥漫的酒香气中热辣辣地说:"就唤他碗窑吧。"
王张罗同样叫了一声"好",然后去把孩子抱过来让二位老人看。他们像看碗一样充满深情和怜爱地看着王福临,看着碗窑。王嘘嘘不由将头拱在小孩子的腿间,用嘴亲着他的小牛牛,连连说着:"羡慕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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