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　勒　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东魏孝静帝武定四年（546），丞相高欢让大将斛律所咏唱的名篇《敕勒歌》。郭茂倩《乐府诗集》收入“杂歌谣辞”中。

　　浑朴苍莽，跌宕多姿，既是一首展现壮丽北国游牧生活画卷的诗篇，也是一曲讴歌茫茫草原牛羊肥美的牧歌，写出了塞外大草原的特殊风光。

　　诗开篇突兀而来，“敕勒川，阴山下”。用现代话说似是“在敕勒部族所聚居的河川，在阴山脚下一带的草原。”敕勒，北齐时居住在朔州（即今山西北部和内蒙南部）一带的游牧民族。阴山山脉西起河套，经内蒙古南端，东接内兴安岭，纵横绵延。敕勒族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典型环境之中。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写出塞外特有的风物。用“穹庐”（即毡帐，俗谓蒙古包）作比拟，具有十分典型的形象性和极其浓郁的草原生活气息。只此八字，珠联璧合，写尽了草原的恢宏雄壮，给人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不禁联想到乌孙公主《悲愁歌》中“穹庐为室兮毡为墙”的名句。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前六字上承“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是全诗主旨之所在，也是画龙点晴之笔。前四句诗人借助想象，高瞻远瞩，巨笔挥洒，气象壮阔。最后两句，描摹眼前景象。“天”、“野”配以叠音词，更显得气势磅礴。尤其是借助一个“风”字，化静为动，动静相补，空旷的原野，丰茂的牧草，肥壮的牛羊，动姿、静态映衬；不言牧草丰盛，不写牛羊成群，而莽原牧放图呈现眼前，浮现脑际，给人一种艺术的美感。千余年来，使读者的想象插上翱翔的翅膀，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驰骋；把漠南牧业兴旺的景象和敕勒民族勤劳豪放的性格生动地再出出来。北宋诗人黄庭坚说：“语之奇壮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而已”；南宋学者王灼说：“能发自然之妙”；明胡应麟说“以无意发之”，“成于信口”；金朝一代文冠元好问对此诗更是倍加赞许。

　　在艺术表现上，此诗，诉诸歌唱，韵律节奏自然明快和谐。全诗以三字为主，四言、七言不等，激越酣畅，明快豪放，回环曲折，余音绕梁。仅二十七字，却百读而不厌，千古传诵，经久不衰，在诗歌史上享有很高的声誉。然而，如此名篇，其作者、产生时代和语种问题，历代颇有异议，争论不休。我认为此歌早在五世纪末斛律金之前就已产生，并以鲜卑语流传，而后被译成汉语保存传播至今。

　　无庸讳言，在南北朝那个大动荡、大融合的时代，产生这样不朽的诗篇，无疑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正因为《敕勒歌》洋溢着高度的爱国主义激情，并且久已传播军中、流布人口，所以在“西魏言神武中弩，神武闻之，乃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唱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北齐书·帝纪第二·神武下》），以之激励士气、稳定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