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作诗“发句好尤难得”(严羽《沧浪诗话》)。这首诗中的第一句就是不同凡响的,那两个“笼”字就很引人注目。烟、水、月、沙四者,被两个“笼”字和谐地溶合在一起,绘成一幅极其淡雅的水边夜色。它是那么柔和幽静,而又隐含着微微浮动流走的意态,笔墨是那样轻淡,可那迷蒙冷寂的气氛又是那么浓。首句中的“月、水”,和第二句的“夜泊秦淮”是相关联的,所以读完第一句,再读“夜泊秦淮近酒家”,就显得很自然。但如果就诗人的活动来讲,该是先有“夜泊秦淮”,方能见到“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景色,不过要真的掉过来一读,反而会觉得平板无味了。现在这种写法的好处是:首先它创造出一个很具有特色的环境气氛,给人以强烈的吸引力,造成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这是很符合艺术表现的要求的。其次,一、二句这么处理,就很象一幅画的画面和题字的关系。平常人们欣赏一幅画,往往是先注目于那精彩的画面(这就犹如“烟笼寒水月笼沙”),然后再去看那边角的题字(这便是“夜泊秦淮”)。所以诗人这样写也是颇合人们艺术欣赏的习惯。 “夜泊秦淮近酒家”,看似平平,却很值得玩味。这句诗内里的逻辑关系是很强的。由于“夜泊秦淮”才“近酒家”。然而,前四个字又为上一句的景色点出时间、地点,使之更具有个性,更具有典型意义,同时也照应了诗题;后三个字又为下文打开了道路,由于“近酒家”,才引出“商女”、“亡国恨”、“后庭花”,也由此才触动了诗人的情怀。因此,从诗的发展和情感的抒发来看,这“近酒家”三个字,就象启动了闸门,那江河之水便汩汩而出,滔滔不绝。这七个字承上启下,网络全篇,诗人构思的细密、精巧,于此可见。 商女,是侍候他人的歌女。她们唱什么是由听者的趣味而定,可见诗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乃是一种曲笔,真正“不知亡国恨”的是那座中的欣赏者—封建贵族、官僚、豪绅。《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据说是南朝荒淫误国的陈后主所制的乐曲,这靡靡之音,早已使陈朝寿终正寝了。可是,如今又有人在这衰世之年,不以国事为怀,反用这种亡国之音来寻欢作乐,这怎能不使诗人产生历史又将重演的隐忧呢!“隔江”二字,承上“亡国恨”故事而来,指当年隋兵陈师江北,一江之隔的南朝小朝廷危在旦夕,而陈后主依然沉湎声色。“犹唱”二字,微妙而自然地把历史、现实和想象中的未来串成一线,意味深长。“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于婉曲轻利的风调之中,表现出辛辣的讽刺,深沉的悲痛,无限的感慨,堪称“绝唱”。这两句表达了较为清醒的封建知识分子对国事怀抱隐忧的心境,又反映了官僚贵族正以声色歌舞、纸醉金迷的生活来填补他们腐朽而空虚的灵魂,而这正是衰败的晚唐现实生活中两个不同侧面的写照。(赵其钧)
作者
杜牧(803年~805年),字牧之,号樊川,京兆万年(今陕西省西安市)人。出身于世代官僚地主家庭。二十六岁中进士,为弘文馆校书郎。后来除在地方上做十年幕僚外,又在黄、池、睦、湖等州做过刺使,还曾在中央任过监察御史,膳部、比部及司功员外郎等职,终于中书舍人。著有《樊川文集》。
杜牧是晚唐一位著名诗人。青年时期的杜牧,怀有经邦济世之志,喜读兵书,为人刚直不阿,敢于指陈时弊。后来,由于卷入了牛李党争的政治漩涡之中,使他的政治主张未得旋展,终于堕入颓废享乐、纵情声色的生活里面。
杜牧在文学方面,主张文以致用,强调内容为主,形式为辅,提倡言之有物,朴实无华的文风;反对无病呻吟,片面追求形式。在晚唐追求浮丽柔靡的文坛上,他主张“本求高绝,不务奇丽”,以豪迈俊爽,拗峭清丽独树一格。他的七律和七绝都写得很成功,而七绝尤为凝炼、自然,很多名篇为后人所传诵。由于他在诗歌方面成就较高,后人把他与杜甫相提,称为“小杜”,或为李商隐并提,称为“李杜”。杜牧虽然写了一些进步诗篇,但也写了不少消极颓废、趣味低下的作品,这些含有糟粕的诗歌,应引起注意,给予批判。 上一页 [1] [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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