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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以目” 与周厉王的历史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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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突然想起读李煜，将两本《李煜传》比照着读，其中文友田居俭的《李煜传》第二遍已经读了一半了。满脑子是鸦啼影乱、风雨飘摇的南唐末世，李煜写给娥皇和英娘的那些艳体诗也常常在我的书房里盘旋，拾掇一下悟读中写下的文字，可以是这段日子的收获了。
窗外淫雨，不时传来鞭炮声响。……人固有一死，只是死的方式各有不同，……其实苟活也是一种痛苦，领受太多的无奈无聊无信无趣。只好关窗闭户，读史。
突然一串字眼跳入我的眼帘——道路以目。
“道路以目”是周厉王的重大发明，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项脍炙人口的文化专利——“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在中国专制史上他一人独占两项专利当属很是了不得的事了，除此之外，他还开创了两项盛举：一是亲手导演了两次人民暴动，二是顺顺当当地确切了我们的历史纪年，虽然最后他个人遭遇比较不幸，但他的功绩却是至今触手可及，是真正的不枉一生。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字面上很好理解，估计而今没读几句古书的本科毕业生都能懂，而“道路以目”则就有点生僻，非得读到这个典故尚知一二。
原来，周厉王施政暴虐，老百姓不免怨声四起。邵公就对周厉王说：老百姓已经受不了啦。结果周厉王就让秘密警察监听那些对朝廷有不同政见的人，听到了，就杀无赦。这样一来，举国上下不再敢对国事评头论足了，即使相互见面，也不乱搭腔，而是道路以目。放在而今，相互见面“今天的天气，哈!哈!哈!”也是不能说的，如果遇到官员在酒桌上向异姓说黄段子，这个官员的官就做到头了，第二天这头也就没了。
对此周厉王很高兴，他对邵公吹牛说：我能够统一思想，不再有人敢胡言乱语。借这机会，邵公就发表一通常常被后世引用的高论：“您这是强行封老百姓的嘴，哪里是老百姓真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了啊。要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老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啊！”当然，这番话周厉王听不进去，老百姓还是敢怒不敢言。因此“道路以目”便成了周厉王的专利。
其实史家在描述“道路以目”时还有一段前言，比照起来看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原文是这样子的：“政刑弛紊，贿货公行，莫敢正言，道路以目”。
翻译成我们能懂的白话是：政事废弛，实施刑罚混乱，贿赂官员的事情公开进行，没有人敢出来说真话（来改变这种局面的），人们在道路上走时不敢说话，只能以目相视。
译完这段文字，余下就不必再作一丝的联想了。
有了周厉王的发明，便有接下来一泼人一泼人的发挥，秦始皇时的“焚书坑儒”、晋时司马氏对言官的杀戮、晚唐安禄山叛唐后的文化专制、晚期清朝的“文字狱”，以及宋初号称“决不杀一个文化人”的杀禁大开的晚期，都留下了“道路以目”的辉煌记录。历史上总是有人自以为是，认为这样的专利可以免费使用，殊不知最后所花的代价是九族诛除，改朝换代。历史让这些专制者付出了高昂的学费。
在这里还不能删除的是靠农民起义发家的朱明王朝，因为这样一个靠农民起家，走的是从农村包围城市的夺权套路，于今天的人们太过熟悉，所以不必忽略了明末的“道路以目”。
几乎每一个王朝中叶的帝王，无不以比起乃祖乃兄不知要大多少倍的胃口，肆意追求消费，吮吸民脂民膏，力图穷极人间天上最骄奢淫逸的享乐生活。明王朝也不例外，明中叶后的皇帝，特别是武宗朱厚照、神宗朱翊钧、熹宗朱由校，更是醉生梦死，荒淫无耻。然而，明朝尽管出现了大量贪官污吏，但与中国其他封建王朝相比，也不见得多么严重。有明一代，一直没有出现过如汉之梁冀、唐之元载、清之和绅那样的巨贪。由此可见，政治腐败是明朝灭亡政治上的原因，但并非最根本的原因。明朝灭亡在政治方面最根本的原因，应该是明代特务政治的全面破产。
这方面的例子很多。明朝初期，一位大臣有一天在家宴请其他几位大臣，第二天上朝时，他头一天的宴席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举行，哪些人参加，吃了什么菜，说了什么话，明太祖全都已经了如指掌。明朝晚期，几个大臣私下聚会，其中一人酒后咒骂魏忠贤，次日即被魏忠贤剥皮惨杀。由此可见，从明初到明末的二百七十多年间，特务政治渗透到了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的每个角落，可谓“无孔不入”。
明代真正把“道路以目”的专利发挥到极至，当属“9900岁”的有“绞肉机”之称的魏忠贤，朝庭上下尽是魏氏爪牙，汪文言一案，几把整个明王朝的言官和现职杀尽，朝署为之一空。东林党人遭诛，人人自危，“道路以目”成了轻薄文人的献媚讨巧。敬爱的魏公公被当作了孔圣一样的歌颂，小知识分子朱之俊为了保全职位，竟上言称魏公公是“在大禹之下，孟子之上”。这可算是“道路以目”的新发明新运用，而魏氏横行之时与李自成进军北京、崇祯煤山上吊其实也就相差10多年。这个时间比赵州桥存世的时间短多了。于长河般的历史，真是弹指挥间。
本来，在一般情况下只有穿鞋子的人才知道自己对鞋子的真实感受。制度性地排斥不同信息，尤其是反对的声音，往往会使当局对民意的变化和社会危机的触觉变得迟钝。没有真相的表达，就不会有真正的政治预警。周厉王最后尝到了苦果。始作俑者尚且如此，后来的仿效者又岂能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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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哲士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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