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传来轻微的滑动,赵襄子脑海刹那间电火交接,凭空厉吼:“豫让!你还不死心?!”
一个佝偻猥缩的龌龊乞丐踱着步子,低头一点一点朝赵襄子走近,四下的守卫如定住似地怔怔发呆。“站住!”
赵襄子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个人,或者说是像是人的怪物,看不出半点复仇的气概,根本就是一个可怜而无用的废物,睡在垃圾旁的臭叫花子。在不到一尺的地方,乞丐停住了,抬起了头。明湛锐利的目光刀刃般地刺来,正待扬手,六七把尖刀从侍卫处划声飞来,血淋淋的右臂落在地面,一把匕首仍握在被砍断了的手中。
赵襄子惋惜道:“豫让你何苦如此呢?当年你臣事范昭子、行文子,先后死于智伯之手。你不为他们报仇,惟独对我耿耿于怀,岂不荒唐?”
豫让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咬牙没有倒地。一字一句地回答:“当年范昭子、行文子,都以普通视我为普通食客,泛泛而待,我也还以平常。智伯万人之中独具慧目,识我之才,恭重敬慕,我也当以国士之心相报!”
赵襄子喟然叹息,面上竟有泪光闪动,神色甚为怜惜,“豫让啊豫让,可惜可惜!你为智伯谋仇,天下皆传侠义风范,一生之名成矣!我已饶你一次,不能再作姑息,教人嗤笑我赵襄子屡次被你捉弄。——来人!”
侍卫们将豫让围成一圈。豫让断掉的双臂兀自血流不止,猛然发疯般地仰天哭笑,痛泣悲嚎。许久方止,豫让转身向赵襄子,“豫让听说贤明君主不会故意遮掩作态,而使忠臣死得其所。前番宽赦之恩广播仁义,普天同赞赵襄子的英明贤德。今日豫让命丧于此,亦是定数。天不助我,可笑我不可为而为之——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但临死前,豫让有一心愿相求。”
“但且说来。”
“望得襄子衣钵以击,昭我报仇之心,虽死无恨。”
赵襄子取下长袍,血色犹显。豫让踉踉跄跄地走到雪衣前,一跃而起,如蟒蛇吐舌,电光雷闪,锦缎被刀锋划破的声音良良不绝,漫天布条翩翩飞舞。
断臂的废人此刻浑身犹如脱架似的,枯木一样斜着身子,摇摇欲坠,姿势滑稽而丑陋。侍卫们的眼神全凝住不动。有一种无声的气息弥漫开来。
赵襄子冷冷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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