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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桑部落的三代女人

作者:董秀英[佤族]

 

想起这件事,娜海脊背冒冷汗,连忙背上空竹篮,往回家的路上跑去。
  猴群爬出窝棚,追上来,抓住了她的竹篮。
  娜海又哭又叫,跟猴群厮打着。
  “咚”的一声,放牛伙子岩块,拿着弩从树上跳下来,站到猴群面前。
  猴群放开了娜海,爬上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岩块看看自己挂包里的包谷,被猴子啃得一棵不剩,又看看旁边站着发抖的娜海,他蹲在树上,用弩对准了树上的猴子。
  一箭上去,射中了大猴王的头。
  大猴王带箭滚到树下。
  岩块拔出长刀,砍下猴王的头丢朝一边。
  树上的小猴们,缩做一团,爬上树尖,身子紧紧地贴着树。
  岩块又抬着弩,箭一根接一根地飞上去。小猴子一个跟一个地滚到树下。
  娜海望着岩块,她明白了,一个女人是难得活下去的。
  她的后爹,不仅不护她,还要她养活他。
  她要嫁人。
  她还未到嫁人的年纪,可是,现在她……站到了岩块的面前:“岩块哥,我嫁给你。”
  岩块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娜海愣了一下,又追上了他。
  跪在他面前:“岩块哥,我给你生娃娃,煮饭。”
  岩块红着脸,拔腿就跑。消失在绿绿的树林里。
  娜海软嗒嗒地坐到了地上。放声大哭。
  大头蚂蚁抖动着身子,抬着一只断腿蚂蚱从娜海的脚边走过。
  娜海想,她总有一天,也得死在山上。要就被老虎豹子吃掉,不然就是像断腿蚂蚱,被这些小虫虫,拖来拖去,喂这些大头蚂蚁。
  她望着可怜的断腿蚂蚱,哭得更伤心了。
  大头蚂蚁把断腿蚂蚱放在一个红土堆上散开了。
  她抹掉鼻涕眼泪,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它们。
  大头蚂蚁抬着土出来了。
  它们抖动着身子,搧得地上的落叶,“唰唰”的响。它们来到断腿蚂蚱旁边,把抬来的土,全部盖到了断腿蚂蚱的身上。
  娜海惊住了。
  娜海双手杵着下巴在想。
  她死后,要能碰上这群蚂蚁,给自己身上盖些土该多好啊!
  黄昏来到了株栗树林子里。娜海空着竹篮回到了竹楼上。
  竹门关得死死的。
  她把眼睛贴在竹篾缝隙里。
  后爹正弯在床上抽大烟,隔壁的寡妇张着大大的嘴巴,光裸裸的平睡着。后爹吸了一口大烟,含着爬在寡妇身上,嘴贴嘴的把大烟吐到寡妇嘴里……
  娜海使力推了一下门。
  门推开了。
  后爹纵到门口,指着娜海的鼻子:“早上去背水,背回来的是空竹筒。晌午去砍柴,又挎回空篮子来。你趁早上山去,喂老虎豹子算啰。”
  “哐当”一声,后爹又关上门。
  娜海轻轻地走下竹楼,蹲在楼梯脚。她家的大黑狗,摇着尾巴跑过来,爬在她脚,舔着她的大脚丫。
  竹楼上,火塘里的火苗没有了。传来“吱吱嘎嘎”的竹笆响动声。
  娜海望着楼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
  深夜,竹篱笆下的蚰蚰儿,扯着嗓门地叫着。豹子的骚臭味一股一股地飘进竹楼来,小麂子叫得喘不过气。
  部落顶头那家的狗叫了两声。蜷缩在竹笆下的娜海紧紧地抱着脚下的黑狗,不敢出声。
  整个部落的狗都一起叫起来。
  大黑狗从娜海的手中挣脱出来,跑出了院子,和其他的狗集中在一块,嘶叫着朝一个方向跑去。
  “咚咚!咚咚”的木鼓声在木鼓房不停地响着。
  娜海睁开眼睛,天已大亮。部落中间站了很多阿佤人。寡妇披头散发,抬着两只大奶,走下梯子。
  娜海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人群中间。
  她家的大老黑被豹子咬得只剩下半个身子。娜海跪在大黑狗面前“呜呜”地哭着。
  “还嚎什么,快去拿篮子,背去山上挖个坑埋掉。”她的后爹站在她背后说。
  娜海默默地在想,她迟早会像这条大黑狗,像她的阿爸阿妈一样被野兽吃掉。像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趁早去找阿爸阿妈。
  扛弩的、背火药枪的、拖着镖枪的佤族男人,排成长长的队列,带着猎狗,踩着豹子留下的脚印,走出了部落。
  娜海跑回竹楼,系上阿爸留给她的野猫皮筒裙,戴上阿妈留给她的草项圈、草手镯。然后,对着水槽里浮动的影子,把蓬松的长发理到脑后,跑下竹楼,用竹篮背着豹子吃剩的大黑狗身子,走出了部落。
  部落背后的山坡上长满了松树。
  一个个的松包吊在树枝上。小松鼠在树枝上贪心地啃着松包。
  娜海阿妈的坟是在两棵老松下。坟头上长了很多山茅草。
  娜海走到阿妈的坟前,双膝跪下连磕了三个头。拔去坟头上的山茅草,在阿妈坟的左边挖了一个洞,把大老黑的身子放到坑里,盖上土。在坟的右边,和阿妈的坟并排挖了一个能装下自己身子的一个坑。解下系在腰上的有指头粗的棕绳,爬上坑边上的松树,把棕绳拴在松树枝桠上后,站在坑边,拉着绳子结下一个活结望着山下。
  部落里的竹楼稀稀落落地藏在凤尾竹和芭蕉林间。一股股炊烟正从茅草缝隙里冒出来。
  娜海家的竹楼被雨水冲涮成了黑色。阿爸栽下的凤尾竹,一年要长出好多桩青竹笋,把园圃地占了大半。
  阿妈种下的芭蕉树,还吊着两串黄窝窝的芭蕉果。这些都留给吹烟鬼后爹。
  山那边,猎人的牛角号吹响了。在山谷久久地回荡着。
  成群结队的猎人走在山路上。
  走在前头的四条汉子,用四根木棒扛着一只过山虎,向部落的分肉场走去。
  娜海小的时候,最喜欢看分肉。她刚知事的那年,一头野牛闯进部落,撞伤了几个阿佤人。阿佤人在路口上挖了个陷井,捉住了这条野牛。
  分野牛肉的时候,全部落的老人小娃娃都去了。
  娜海拖着阿妈的手,来到分肉场。
  猎人们先把野牛皮剥下来,拉开钉在大树腰上。然后,割下野牛身上的肉,砍成小块小块的,用筷子一样粗的棍子穿着肉块,在场的人不分老小都能得一串野牛肉,过路人碰上,也能分上一串。
  现在,要是娜海去分肉场,也能吃上一串老虎肉。可是,娜海没有心地。
  山脚下“叮当、叮当”的牛铃声隐隐约约地响着。
  娜海伸着头,向牛铃声响的方向望去。岩块拖着放牛鞭跟在牛群后面,走出了山包。
  他的头垂得低低的,生怕别人瞧见他的脸。他常常一个人活动,见着姑娘人会脸红。部落里的人都说他拿不着婆娘,过一辈子孤单日子。
  娜海却偏偏爱着他。
  她默默地向他告别。她喜欢他,到阴间等着他。“啊!岩块哥,娜海要先走了……”
  她转过身子,站到坑边,把事先结好的棕绳活结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闭上眼睛踮起了脚尖。
  “邦当!”一声,娜海海掉到坑里。
  她睁开眼睛,双手捏着脖子上的绳子望着周围。
  林子里静悄悄的。
  娜海慢慢地抬起头,只见几只小松鼠爬在拴棕绳的松树枝上,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她。
  “啊!小松鼠,你的心好,救我这条命,可你能帮我活下去吗?”娜海望着树上的小松鼠轻轻地叹息着。
  小松鼠爬到坠满松包的树枝上,用嘴咬下一颗颗成黑色的松籽。
  娜海流淌着眼泪,伸出双手,接着小松鼠摘落下来的松籽,放进嘴里和泪水一起嚼着。
  太阳带着全部的光躲进了山背后。
  娜海听过很多讲死人的故事,活人晚上睡在死人山里,死人会来领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娜海倒在落叶上,闭上了眼睛。
  半夜。
  山风吹动了松树枝。白天被太阳晒得露出黑脸的松籽,嘀嘀嗒嗒地打在娜海的头上。她睁开眼睛,身边有一堆燃着的柴火。
  岩块手里拎着两串烤得黄生生的老虎肉,坐在火堆旁呆呆地望着她。
  “娜海,这是分给你的。”岩块把两串肉递到她面前。
  娜海一骨碌翻起来,惊奇地望着岩块,久久不敢去接。
  “真是分给你的,快拿着。”岩块把老虎肉塞在她的手上。
  娜海捏着老虎肉,双手抖动着。
  岩块坐到她旁边,从她手中接过老虎肉,一点一点撕下来喂到她的嘴里。
  娜海跪在他面前:“岩块哥,你讨我做婆娘。”
  岩块望着她。
  “日他妈个×,老子找你一天一夜了,你到这里跟放牛人玩得开心,叫你好受。”娜海的后爹,拿着绳子,劈头劈脑地朝娜海打过来。
  岩块吓跑了。
  后爹打够了,用绳子捆着她,拖回了家。
  第二天清早,岩经拉着一头牛,他阿妈抱着一筒酒,提着一节麻布来到她家。把牛拴在楼下,东西放在后爹面前,笑呵呵地走了。
  娜海明白了,她后爹已经把她给了岩经。
  岩经是老大,他下面的的都都一大窝兄弟。她要是嫁给岩经后,一但岩经命短,先走了,她又得嫁给他的那些弟弟,走阿妈走过的路。她想到这里,她对后爹说:“我死活也不嫁到他家去,要嫁岩块。”
  “岩块家没有牛。岩经家的牛,东西都拿下了,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她冲出竹楼,向岩块放牛的方向跑去。
  “卟嗵”一声,她被脚下的秧草绊了一下,跌在路边。她刚抬起头,几个汉子冲到她面前,连拉带拖的,把她推进了岩经家的竹楼。
  娜海做了岩经的婆娘,每天,鸡叫第一声就得起来,点燃火塘柴火,炖上土锅,煮着包谷。
  包谷煮了。竹楼外面有了亮光的时候,她的汉子岩经才从竹床上爬起来,嘴里含着烟锅,蹲在火塘边。
  娜海赶忙倒一竹槽热水,端到汉子的面前。他抹了两把后,她倒掉水,舀满一大木碗包谷放到他面前。
  他吃饱,把碗筷一丢,抹抹屁股出门。
  娜海站在晒台上,看着汉子的背影远远地消失后,她才进竹楼,抬起木碗,吃着锅底剩下来的包谷籽。
  娜海这样的侍候汉子,汉子每天回到竹楼上,总是嚼着苦涩的槟榔,低着头不说话。
  娜海不敢在汉子面前多说一句话,常常躲在竹楼下流眼泪。
  一年过去了,娜海的肚子明显的比以前大了。岩经紧绷绷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笑容。他帮着娜海扛柴,做重活,把山里的酸果子用篮子背回来给她吃。
  吃饭时,岩经把雀干巴烤黄后,和辣子舂在一起,放在娜海碗里。
  一个秋天的早晨,娜海生下一个胖娃娃。岩经高兴得从婆娘怀里抱起娃娃。是女娃娃。岩经突然收住了笑容,把娃娃往婆娘怀里一丢,匆匆奔出了家门。
  娜海把娃娃用背背勒在怀里,背水,喂猪,煮饭,像往常一样奔忙着。
  天黑了。岩经才皱着眉头,甩着双手上楼来。
  娜海又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烂饭放在汉子的手里。她自己跪在汉子面前,低着头,心里默默地责骂着自己,没有给汉子生下一个男娃娃来……
  冬去春来。
  娜海的姑娘学会了走路。娜海的身子又重了。她不像怀头一个娃娃一样,想吃酸果子,用舂菜下饭。她常常一个人跑到土洞里挖土。
  土洞里的土是红色的,土质比一般的土块板结。怀上娃娃的佤族女人,喜欢把这种土块拿回家,放在火坑头上,烤得干干的当零食吃。
  每天晚上,娜海就蹲在火塘边,吃够了土块才上床。
  睡梦中,她常常看见过山虎闯进部落,看见花豹子在林子里打架。当她一觉醒来时,就跪在他汉子的床边:“我梦见了老虎,还看见了豹子……这次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岩经只是摇头。
  阿佤人世世代代靠着老林生存。从阿佤人的祖先开始,他们全是靠男人跟野兽打斗。男人们打死野兽,把兽肉拿回家来,养活全家老小。
  女人们在老林里不但打不过野兽,反而被野兽伤害。就连猴子这个小东西都来期负女人。
  岩经觉得自己体力一年不如一年。他老了,就打不过野兽,他们一家人要活下去,就得有个男人。他拿婆娘为的是要儿子。可是,她的婆娘给他生下的是一锅边转的姑娘。
  现在,他的婆娘娜海又怀上的,他的心紧绷绷的,他最怕又给他生下女人。
  从娜海怀上了娃娃的那时起,他天天做梦。梦见部落里的老婆娘说:“岩经有牛一样的力也无用,讨个婆娘,生不出儿子。”
  一场梦后,岩经就像得了疟疾似的,全身发抖。
  娜海要生娃娃前,他背上吃的,住在山上做活不回家。
  岩经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娜海生下了一个男娃娃。她喜欢得一夜没有合眼。
  她按照阿佤人的习惯,把新生儿用冷水冲洗后,用破麻布裹着,还没等天放明,就抱着刚生下的儿子下了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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