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顿挫,纵横激荡──韩愈《左迁至兰关示侄孙湘》赏析

山东省苍山县第一中学 焦子栋（沂水春帆）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三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阳（今河南省孟县南）人，郡望昌黎，世称昌黎韩愈。中唐文学家、思想家，唐代古文运动的领导者之一。唐宪宗遣使迎佛骨入禁中，韩愈上表极力劝谏，宪宗大怒，欲杀，幸得裴度、崔群力救，被贬为潮州刺史。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为了劝阻皇上罢迎佛骨，早朝上表，到了傍晚就被罢贬，连家人也没来得及辞别，就匆匆上路，去那遥远的潮州。诗作开门见山，点出写作背景。 “朝”“夕”相对，言明行事急迫，“奏”“贬”相接，道出行事因果，“九重天”“路八千”相映，表白对遭贬结局难以置信的心情。巨大的情景反差，使得首联对比鲜明，高度概括，一上来就有高屋建瓴之势。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帝王带头迎佛骨建佛殿行法事，就会引起上行下效，把国计民生的大事扔到一边，与国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就是拼上一死我也要上表谏阻。越是衰朽残年，越是要让这生命的火把放出更多的光和热，才能无愧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生追求和报国为民的理想。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弥天盖地的寒云已将高耸的秦岭层层遮住，举目四望，景物难见，让人梦牵魂绕的长安城也已隐入云雾雪气之中；纷纷扬扬的大雪将蓝关封锁的严严实实，坐骑车马也因道路上布满了厚厚的积雪徘徊不前。“云横秦岭”之“横”字暗含断绝之意，道出伴君如伴虎之伤感。上下求索，不得其解，国在何方，家在何处？忧国忧君的沉郁孤愤之情全着一个“横”字点出。 “雪拥蓝关”之“拥”字将漫天大雪赋予人的情感，是雪留人还是人恋雪？这又像在说，尽管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这皇都长安是效忠皇上报效国家大作为的地方，我舍不得离开她。对皇都长安的依依不舍之情都用一个“拥”字化来。高高的秦岭已被弥漫天际的冬云遮住，就好似君王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蒙蔽，一个受蒙蔽的君王来治理国家是潜伏着危险和危机的。国不安家何在？单从字面上看是写诗人自己遭贬无处安家的表白，实则是诗人借个人之家来喻整个天下前途暗淡，处境艰险。尽管自己遭贬,可心还在朝堂之上，那里不仅是荣耀和权威的象征，更是自己报效祖国造福黎民百姓的场所，离开了她，我还有所作为吗？我真的舍不得离不开她，就连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也知我胸怀，有意把蓝关拥盖，皇帝不留人，雪却留人。雪拥蓝关，车马不前，就让我再看一眼这生于斯、奋斗于斯的长安城吧。几多感叹，几多牵挂，都化作这秦岭云、蓝关雪，让她们替我向后人诉说吧。一“横”一“拥”，可谓是点睛之笔，给人以卷洪波巨澜于方寸之间的磅礴大气之感，尽显诗人高超的艺术表现力。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诗人正在迷惘之际，侄孙韩湘却突然来到跟前，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此时诗人最需要就是他人的关心关怀。这种戏剧性的安排既给人留下思考想象的余地，也与开篇自然照应，将自己的愤懑之情进一步挥洒，增强了诗作的整体感。

诗人将言志与抒情有机结合，气势沉郁顿挫，笔法纵横激荡，苍凉意境之美与人格不屈之美相映生辉，不愧是长读长新的千古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