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承嗣任"安禄山前锋兵马使,累俘斩奚、契丹功,补左清道府率,迁武卫将军"。(《旧唐书》卷141《田承嗣传》)其二是安禄山执行怀柔、羁縻政策的结果,将纳款归附者冒充战俘送至内地。即使古代民族间缺乏真正平等的关系,免不了打仗,也不会年年打、月月打,民族间的友好总还是日常性的活动。《安禄山事迹》卷中指出:安禄山对诸蕃"潜行恩惠","其中契丹委任尤重,一国之柄,十得二三,行军用兵,皆在掌握。蕃人归降者以恩煦之,不伏者以劲兵讨之,生得者皆释而待,锡(赐)以衣资,赏之妻妾"。他对于蕃人,"躬自抚慰,曲宣威惠。夷人朝为俘囚,暮为战士,莫不乐输死节"。这是在他叛乱后揭发他招降纳叛、收买人心,却曲折地反映出他作为节度使,代表唐朝廷在东北安辑、抚慰各族人民、特别是契丹人民的一面。同书卷上载玄宗封他为柳城郡公,下诏表扬他为"万里长城,镇清边裔,中权决胜,暗合孙、吴"。"一心之节逾亮,七擒之策益章。内实军资,丰财以润国,外威戎落,稽颡(qǐsàng,磕头)以输诚。"唐玄宗封他为东平郡王,下诏说他"声威振于绝漠,悍御比于长城";"风尘攸静,边朔底(zhǐ,达到)宁(安定)"。唐玄宗所以破例封他为郡王,推许他为孙武、吴起那样杰出的军事家,把他处理东北民族关系的活动比作诸葛亮安辑南中蛮族时七擒孟获、攻心为上那样的业绩,理由就在于他承担押两蕃任务后,忠实而全面地执行了唐玄宗的旨意,对奚、契丹镇抚并用,恩威兼施,从而解决了长期使唐玄宗头疼的东北边防问题,既保卫了中原的民族安全,又安辑了奚、契丹人民,对于双方都做出了贡献。这是他的历史功绩,不必因为他最后犯下罪行而加以抹杀。史书已经把这些功绩泯没殆尽,因而这里予以发覆、发微,就更显得必要。
这样就涉及一个问题,一位对唐朝国防事业作出贡献的军人,一千多年来一直被人说成是阴谋家、野心家,真相如何?《安禄山事迹》卷上说安禄山"造绯紫袍、金银鱼袋、腰带等百万计,将为叛逆之资,已八九年矣"。《新唐书》卷225上《安禄山传》说他"谋逆十馀年"。《资治通鉴》卷217说他"阴蓄异志,殆将十年,以上(皇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驾然后作乱"。这些说法不仅年数不一致,而且与其它记载抵牾,于情理也不通。其一,安禄山没有交代材料,别人也没有揭发材料,如果"欲俟上晏驾然后作乱",只能是他自己隐蔽甚秘的想法,史家言之凿凿,从何而知?其二,如果他在八九年前即制作了百万计的朝服鱼带,难道一点也不会走露风声?既然有大量工匠从事这种僭逆活动,"异志"已经公开,何"阴"之有?再说新建朝廷是否需要百万计高级官员专用的衣袍鱼袋?届时再作,不必远道运往内地更安全、更方便?其三,天宝十四载(755),"[宰相杨]国忠数以事激之,……禄山由是决意遽反,独与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将军阿史那承庆密谋,自馀将佐皆莫之知,但怪其自八月以来屡飨士卒,秣马厉兵而已"。(《资治通鉴》卷217)可见密谋是在极小的范围内进行的,起兵前三个月才有异常迹象,人们都有觉察。他若谋逆十年,其蛛丝马迹早就会被炒得沸沸扬扬,为什么采访使向唐玄宗汇报他"公直无私",负责查访他是否造反的宦官对唐玄宗"盛言其忠",连宰相李林甫也"顺旨""言其美"?(《旧唐书》卷200上《安禄山传》)其四,他起兵前一年,唐玄宗打算任命他为宰相,这和唐后期藩镇节度使例带同平章事头衔那样的使相,实质和性质都不同;但杨国忠反对,说:"禄山不识文字,命之为相,恐四夷轻中国。"他"恨不得宰相,颇怏怏"。(《安禄山事迹》卷中)可见他愿意入朝供职,远离军镇和兵士,阴谋造反的人岂肯这样?可见说他谋反十年,也是众恶归焉的作法所致。倒是唐人杜佑所说"禄山称兵内侮,未必素蓄凶谋"(《通典》卷148《兵典·序》),算得上中肯。安禄山虽是个桀骜不驯的武夫,却未必是个老谋深算的野心家,只是在与杨国忠矛盾白热化的时候才决定起兵并发展为叛乱的。
杨国忠是唐玄宗宠妃杨贵妃的再从兄,由于裙带关系,受到重用,继李林甫之后,久典枢衡。他对于安禄山轻视自己,十分恼火,又看到安禄山执掌重兵,就依靠内援,多次在唐玄宗面前造谣中伤,预言安禄山将要造反,并勾结哥舒翰,共同对付安禄山。安禄山虽然受到唐玄宗的信任,又在唐玄宗对下属搞平衡术的作法下得到同等的保护,但已意识到与杨国忠一伙的力量和地利相比,自己处于劣势,时刻有被杀的可能。天宝十三载(754),他在唐玄宗面前痛哭道:"臣本胡人,陛下不次擢用,累居节制,恩出常人。杨国忠妒嫉,欲谋害臣,臣死无日矣。"(《安禄山事迹》卷中)他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看到唐玄宗亲近杨国忠,很担心对自己不利,随时都有可能被使者宣旨赐死。他从京师回范阳后,"惧朝廷图己,每使者至,称疾不出,严卫然后见"。但照样问候"天子安稳否?"(《新唐书》卷225上《安禄山传》)唐玄宗年事已高,一旦驾崩,他会失去靠山,难免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次年,杨国忠加紧了攻势,令门客"求禄山阴事",指使京兆尹(首都市长)包围安禄山在京师的宅院,逮捕安禄山所亲善的李起等人,令侍御史暗地将他们处死,又将安禄山同伙吉温贬为外官,想"激怒禄山,幸其速反"(《安禄山事迹》卷中),"以取信于帝"。(《新唐书》卷206《杨国忠传》)安禄山知道后,上表自理,并奏陈杨国忠罪状二十余事,这是他温和手段的最后一招。双方矛盾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玄宗惧其生变,遂归过于京兆尹李岘以安之。"(《安禄山事迹》卷中)安禄山无疑会认为这是在偏袒杨国忠。他不懂汉文化,没有受到儒家思想的浸染,因而也不懂得尊卑逆顺道理,在对上级不满时很容易采取贸然行动,于是便"矫称奉恩命以兵讨逆贼杨国忠"(《旧唐书》卷200上《安禄山传》),率领十五万士兵长驱而下。从情理上说,清君侧是他当时起兵的真正目的。杨国忠的党羽北京(太原)副留守被安禄山俘获,安禄山斥责他投靠杨国忠,"斩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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